临安昨夜难得的下了场雪,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寒意夹杂着北风,张狂的在这片名为东明的国土肆虐。
今年的临安,冷的有些子出奇。
这天儿衬的所有事物都染上了些许阴郁,不论是鱼龙混杂的集市,还是王公贵族的府邸,连着昔日里歌舞升平的皇宫,此时也不见了那份辉煌,像个巨大的牢笼,阴沉沉的,也无情的。
冷宫的纱帐似乎很久没有清洗过了,积了层厚灰,陈设早已破败不堪,榻上的薄被已经发了白。
大致谁也不会相信这里住着东明曾经最为尊贵的女人。
她狼狈的匍匐在冰冷的地面,素衣早便被沾染上了尘土,微微发黄。半晌,她盯着面前一袭明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问道:“为何,为何要诛我秦氏满门?”
那眼神太过复杂,不甘,震惊,愤怒,绝望。
男子没有回答,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上位者的波澜不惊。
他说:“念你辅佐朕十年之久,留你全尸,死后特许入墓。谢恩吧,秦知。”
“谢?”秦知仿佛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般颤抖,“是谢你将我这皇后打入冷宫不管不问,还是谢我秦氏全心全意助你得到这天子之位,却落得个诛灭满门?!”到最后,竟是连礼仪也已经顾忌不上,“容恒,我与你夫妻十年,你且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且扪心自问一番,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秦氏吗!”
秦知的话让容恒皱了皱眉,他虽已过而立之年,但模样却是依旧如少年时的儒雅俊朗。
他慢慢走近,而后蹲下,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秦知被泪痕遍布的脸,“皇后,你跟着朕十年了啊,”他轻轻笑了声,“你学会了女子不该知的官场权谋,亦也学会了后宫的宅院之术,却唯独没有学到最重要,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容恒的眼神深了些,薄唇轻启,“最是无情帝王家。”
语毕,他起身,抛下一句“顺着些”便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秦知看着男人留下的一杯鸩酒,突而笑了声。
——念你辅佐朕多年,留你全尸。
——谢恩吧,秦知。
十年,控诸侯,夺兵权,竟就换来了这两句话。
“姐姐。”突然传来的温婉声音让秦知一愣,她看向了款款走来的那人。金珠加身,紫袍雍容,步步生莲。
不是盛宠万千的萧贵妃又是谁?
见她走来,门口处的婢子正想上前阻拦,还未开口,却听得萧贵妃道:“本妃就连见皇后姐姐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吗。”她的语气温柔,却让那婢子没来由的背脊发寒。
能在这虎狼四伏的后宫独占盛宠的女人,永远不会是温室里娇弱的花儿。
婢子见此,也不敢接着阻拦,只得福了身,叮嘱了句便匆匆退下了。
偌大的冷宫之中,一时只剩下了她和秦知。
“萧贵妃倒是清闲,竟有空来看看本宫。”秦知已经褪去了方才的那分狼狈,又变回了之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