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辰一行人第二天清晨便早早赶路,因为昨日之事,其从王城带出来的百余叛徒都被杀灭,尊贵的韩地之主竟连一个驾车的马夫也稀缺了,因此天神白芷与驻边将军都成了暂时的马夫。
赵戚从昨日起便没有醒过,那其实并不是她贪睡,而是自她从韩王府第一次醒来,便一直是个比寻常女儿家还要体弱的女儿家。昨日的事把她吓得不轻,再加上原本的一路劳顿,她睡得深些也是情有可原。
白芷驾着商辰的车走在前头,丫头阿乔披了大袄坐在白芷身边,因两人并不十分熟识,又因身份悬殊,更有男女之别,两人默默无话。将军驾着姜姬的车紧随其后,更是沉默。
行了半个时辰,商辰呼停。
“白芷,你到后面去,把将军换了来。”商辰掀开帘子,把头略向外探了探。赵戚原本枕在他腿上,他为了让赵戚睡得安稳,特意向外探了探头,这样以来他说话尽可以低声,又可以让白芷听得真切明白。
他果真事事都为着赵戚着想,白芷略略勾唇一笑道:“主人莫不是觉得将军驾车更牢靠?”
“正是。”他说完又正襟坐回车内。
“……”真是直接又伤人。
“是。”白芷应了声,二话不说便下了车。
走到将军处,将军问:“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王爷嫌弃我驾车不稳当,想换个马夫。将军快去前面吧。”
“是,属下领命。”
就这样,两人换了过来,白芷驾着姜姬的车,将军换成了在前头驾着韩王商辰的车。
那是韩王的默许,对将军与阿乔的默许。
“醒了?昨夜睡得可好?”商辰笑看着睡眼朦胧的赵戚,满满的宠溺溢于言表。
“韩王殿下……”她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真好。
昨夜的事渐次在脑海中浮现,马车上的灯笼高高悬挂,晚风吹动着寂寥的紫竹林,刀光剑影之间,鲜血四溅,她也只是看到这些。她一把抱住他,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好可怕……”
“吓坏了吧?”
“好可怕……”
马车外的将军,假装没听见商辰与赵戚的对话。无意间看了阿乔一眼,发现阿乔也正看着他,不管是有意无意,红了的脸和动过的心是不会骗人的。
“如今也和鬼界打好了招呼,您不打算现在就去见她吗?您可是一直都盼望着见她。”神祭从来都猜不出左辛的心思,也很少去猜他的心思,只是他也想早点把这件事了了,好早些回到南方天空。他已经占卜到了天帝的怒火,他们正在被天兵四处寻找。
在左辛很小的时候,神祭是他的师父兼侍从,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未离开。然而他任性惯了,从未给神祭省心。
“不急,我总归是找到了她。”他勾唇浅笑,笑里是满满的邪恶与迫切,然而下一秒他却神色黯然,“他总该记得从前的我,我怕他认不出现在的我。”他说话通常都是这般没有波澜起伏,带着情绪说话亦是如此。
现在的他,因为重伤而显得脆弱而疲倦,他不希望她看到。
那一天,左辛满心欢喜地告诉他的哥哥,他有了心上人,他想要娶他的心上人为妻。他的风神俊朗的哥哥,笑起来很温柔的哥哥哆嗦着问他:“是哪位公主吗?”
早已听说的流言,让这位尊贵的中洲之主心生不安。起初他还心存侥幸,可是最后,左辛还是说出了那个让他心碎又无奈的名字。
“左辛,你总是这样胡闹。”那一定是弟弟开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那时,左辛的眼里,的确有他的哥哥与神祭从来没有见过的冷静与执着,那份迫切的心情像火一样烧得热烈而绝望。
“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下去吧。”
“不,她会同意,我会让她同意。”他又挂着明媚而邪气的笑容,像是所有事情都掌控在他手中。
“有我一日为中洲之主,就不会允许你这样胡闹。”他闭了眼,认命了,这样想着反而平静了。
“那、倘若你不再是万神景仰的朱雀神了呢?”那灼灼的笑,实在明艳得灼伤人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三日之后,荆溪河畔,你若赢了我,你便是新一任的王,那时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阻拦。”
然后,他接受哥哥的挑战了,再然后,他赢了。只是他,再也见不到他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哥哥了,他想娶的人,也不见了……
他那时受了很重的伤,直伤至元神,自那时起他不能再随意使用神力,那日祭出“归寂”,他看似风光,实则也是痛苦狼狈,好在有神祭为他画的妆掩饰了他过于苍白的唇瓣与脸色。
“养好了伤再去见她,也是一样的。”反正回不回神界,归不归位,都是左辛说了算,他急也没用。
“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下一秒,他又急着去见她了也说不定。
等养好了伤,会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