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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意志侵袭

每一次醒来,他的精神都会比前一天恍惚一分,意志比前一天薄弱一分。但是他不得不睡,那股困倦无法抵挡,像是意志的磨损,和自制力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天,梁国产终于穿过了厚厚的密林,回首望去,树叶带着悸动人心的诡红或者橘黄,侵占整个眼球,枝干像是被晶化了,变得有些透明,仿佛里面某些物质,已经被抽取一般,看起来像易碎的艺术品。

前方是斑驳肮脏的土地,地势微微起伏,植物稀少,地面没有龟裂或者沙化,反而时不时能看见一滩黄绿色有油润感的浓稠流体浸润在地面上,像是难以降解的东西,没有随时间流逝而减少。

梁国产被脑子里回响的呢喃声所指引,恍惚的拖着虚乏的脚步来到一个凹陷的山谷前,山谷里有微微的诡谲亮光透出。

梁国产如野兽一样的竖瞳朝里望了望,神色复杂,有疑虑、不安、本能的恐惧,也有缅怀、豪情、本能的激动。他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牵动这两种截然不同、自相矛盾的情绪。

进到山谷深处,这里有一座方形的祭坛,由不认识的材质构成。四周有7座巨大长明灯一样的玉石类形状奇特的柱子,顶端悬浮着一刻淡绿色的水晶,水晶散发出一种如烟似雾的光柱,光柱投向祭坛中央一根柱子的顶端,连接着一柄苍茫古朴的宽刃长剑,紫色微微流转的剑刃,黑色深沉的剑柄,剑尖朝下,笔直的悬浮着。

这把诡异的长剑映在梁国产竖直的瞳孔里,瞳孔微微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胸腔里似有一种感觉,一个声音,只要擎着这把剑,就能恢复那个所向披靡、君临天下的尊贵身份。

“列王之剑,本王的剑。”

梁国产被某个声音所引导,来到祭坛边上,目不转睛的直视宝剑。

锵~锵~

一股巨大的黄色砂粒一样的粒子风暴在祭坛上衍生出来,砂粒汇聚,凝结成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身形健硕的黄甲战士。

贲起的肌肉,黄铜一样的甲胄覆盖全身,只留下双眼处的两点青芒。流线型的身躯看上去矫健有力,右臂的铠甲连着一柄一米多长的巨大弯刃。弯刃像是金属制成,锐利的刀刃却有着致密有机物的角质感,温润如玉。刃口开在弯刃的内侧,像螳螂的爪刃。

梁国产心里一惊,野兽一样的竖瞳变得很机警,伏低身体,手指触地,注意着黄甲战士,如临敌的雄狮。

黄甲战士不声不响,健壮双腿交错间,身形一闪,双眼带出一道青色的流光,巨大的弯刃带起摄人心魄的弧光。

梁国产在凌厉的刀芒下心神剧震,绷紧神经和肌肉,奋力一扑,堪堪避过。刀影带起的气劲却让他重心不稳,翻滚两圈方才站稳。

冷汗直流,他此时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在这样的威势面前心悸不已,腿肚子微微抽动。但在他的心底深处,一个突兀的冷笑兀自响起,仿佛不屑于那样的攻击。

黄甲战士没有给梁国产思考的机会,身形疾驰而至,弯刀大开大合,接连不断向梁国产劈来。梁国产在连日来精神与肉体的折磨下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让他不得不极尽全力去躲避。他不断的绕着祭坛周围那些怪异的柱子拼命的和黄甲战士周旋,才能避开那追魂的刀影。而那黄甲战士的劈斩看起来力势俱佳,劈在金石柱子上却带不起哪怕一丝丝的痕迹,温润如玉带有角质感的刀刃也不见耗损半分,只有尖锐刺耳的鸣啸响起。

几个翻滚跳跃,梁国产极为勉强的躲避那嗡鸣刺耳、追魂夺命的刀芒,他已经耗尽心力,双腿颤抖,浑身麻木,口干舌燥。

要结束了吗?这个该死却无比真实的伪梦境,这些就是入侵的敌人?要在这里终结掉他的生命?

“握住它,握紧它,你将会获得强大的力量!”

一个极具鼓动的低沉声音不断在心底响起,“握住它,握住它!”

“你他妈是谁,滚出去!”

梁国产双目赤红大吼一声,一个强打起力气的飞扑打滚,躲开如芒在背的致命挥击,几缕汗液滴溅在地。然后怒目横视了那高悬在祭坛中央的长剑,那个高度,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仿佛是听到某种熟悉的呼唤,紫芒一闪,那柄长剑顷刻间飞临梁国产身侧,剑身微微鸣动轻颤。

梁国产心下犹豫要不要接过,黄甲战士势刚力猛的弧形刀芒已近在眼前。千钧一发间,梁国产不及细想,就算是个陷阱,他也只能选择一脚踩下。

梁国产咬咬牙握住长剑,那把长度接近一米五的宽刃紫剑看起来很有分量,握在手中却几略无重,仓促间梁国产举剑封档,极为勉强的挡住了黄甲战士的弯刀。

这几乎是一次正面的对撼,巨力传来,梁国产如断线的风筝被扫出五六米,撞在祭坛边上浑身酸疼,全身骨架仿佛都要散掉。那把紫色的剑,却被体内的某个灵魂牵引,仍然稳稳的握在他手中。

一股暖流从剑上传来,流入酸涩的躯体。

白驹过隙间,梁国产感觉到他那原本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如枯木逢春般,渐渐感受到了力量,连绵的暖流不断流入,力量不断涌现,一股昂然的战意也在他心底滋生,倒竖的瞳孔闪过熟悉的迷醉。

看着逼近的黄甲战士,梁国产挣扎站起,闭上双眼,摆过一个从未用过却浑然天成的熟悉剑式。

踏步,旋腰,挥剑。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却可圈可点。

“锵!”

紫黄双芒交替闪过,梁国产和黄甲战士已经急促间身形异位。

梁国产单膝跪下以剑拄地,重重咳了好几声。

黄甲战士顿住身形,胸腹间的铠甲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狭长豁口,双眼青光流逝,重归暗淡。两秒钟后,黄甲战士的躯体如热锅上的奶酪,黄色的流质不断从身体中离析而出,逝去的生命仿佛不能再继续维持他那特异的身体和铠甲,转眼间化作一滩浓稠的液体在地上摊开。最开始融化的地方,正是那晶莹角质却锋利十足的弯刃。

从风中化来,死后重归大地。

梁国产终于知道之前遇见的一滩一滩液体是怎么回事了。

正欲坐下休息,想舒缓仍然酸疼的身体,祭坛上又有两股黄色的粒子风暴衍生而出,凝聚成两具矫健的身躯,眼眶处青光一闪,随着突然暴动的身体,掠成流光,巨大弧度的刀芒又至。

梁国产冷哼一声举起紫剑迎身而上。

他从未学过什么剑术,但是周旋腾挪之际,一些凭空而生的东西被他的意识捕捉。如同暗室里的古籍在烛光下逐渐显现,某种沉睡在灵魂深处的本能与记忆渐渐苏醒。

梁国产凭借滋生的战斗意识和肢体记忆,挥舞紫剑不断劈斩避让与两具黄甲战士周旋,一开始处于明显的下风,仅能勉强维持不败。随着时间流逝,剑式和身体渐渐从僵硬变得圆润,虽然仅仅是简单的劈劈斩斩,却犹如浸淫多年、信手拈来。

不多时已经能和两个黄甲战士旗鼓相当有攻有守。梁国产闷哼一声,某个刚刚成型的战斗意识在脑海里浮现,他想也不想,主动攻向其中一个黄甲战士,舍弃一部分防御以攻代守,然后有意识的与另一位黄甲战士拉开身位周旋。

一时间刀光剑影呼啸而过,在紫剑的润养下梁国产力量弥增,气势更炽,尘封般的剑意像是被新生的意识洗过,渐渐流转开来,攻击更加简洁明了,威势却直线上升。

被攻击的黄甲战士声势渐颓,慢慢的难以招架,在梁国产接连两发轨迹诡异的剑影掠过后,身体被斩开,融化为流质。

宽刃紫剑拥有不可思议的锋利程度,斩在黄铜质感的铠甲上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阻力,轻而易举的撕开看起来十分威猛的黄甲。

另一位黄甲战士独力难支,也在梁国产凌厉的攻势下轰然倒下,化为流质。

然后祭坛里先后又凝聚四具黄甲士兵和八具黄甲士兵。

他从紫剑那里补充的力量已经到达饱和,似乎是已经达到了躯体的极限,正好比他来到这个奇怪世界之前与蓝月同调时的巅峰实力稍强一线。紫剑虽然能补充他的体力,却不能在顷刻间增强他的体制,让他突破自己的极限。

哪怕此时梁国产到达极限,论机体上的实力,梁国产也是不如黄甲士兵的。他之所以能在一对一情况下稳占上风一对二不落下风,靠的就是不断激活的战斗本能。而这战斗本能明显不是来自“梁国产”这个在和平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年有些偏宅的意志灵魂。

站在“梁国产”的角度,他本能的排斥那不断清晰的低沉絮语,排斥凭空滋生的经验排斥那零碎闪现的记忆。有些类似于人体生物学的排异性,现在他排斥的不是侵入体内的异物,而是莫名滋生的灵魂和意志。

以一对四时他已经险象环生,轻伤不断,梁国产不得不饮鸩止渴一般任由某个潜伏的意志不断侵蚀他作为“梁国产”的意志,以激活那妖孽一般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天赋战斗,偶有神来一笔,助他摆脱险境,以死还生。

终于,添了些新伤之后,四具黄甲士兵战败融化,八具黄甲士兵凝合。梁国产双目赤红,冷冷的注视着八具不断靠近的敌人,视线有些模糊,耳中是絮絮不断的带有煽动和蛊惑意味的低沉喃呢。梁国产右手举起紫剑,将剑刃横在胸前。

他没有在意他脚下黄色的流体早已经连成一片,浓稠的液体渐渐稀薄,不是没入地下,而是化为淡淡的黄气被他的身体吸收。

他没有去看他手臂上的皮肤已经逐渐被有些晶莹透明的角质取代。

也没有去看他明显比人类的指节更分明、更质感温润的握剑的手指。

也没有去看变得坚韧锐利的指甲。

他的视线在逐渐拔高,因为他的身躯在渐渐拔高。

所有的这一切梁国产都注意到了,却不在意。赤红的竖瞳凝视着紫色的剑刃,让剑影倒映在瞳孔里。质地坚韧,如软金铸造的脸庞像是带上的面具,嘴角还能勾起一个具有嘲讽意味的弧度,他冷笑道,“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侵占我的灵智吗,那就不要磨叽了,来吧,看看谁能奈何得了谁!”

梁国产双手用力紧握列王之剑,结实贲起的胸膛吐出一口浊气,浊气流经粗壮的脖颈,从金石一般的口齿中喷出,化作一道高亢的厉啸,双腿肌肉猛然暴起,以妖兽一样的姿态,鬼魅一样的动作,风一样的速度冲向八具黄甲士兵。

腾挪跳跃,手起剑落,身体不断加速加速再加速,竟带起淡淡的虚影,穿梭在八具黄甲士兵手臂上的弯刃带起的漫天刀影中。梁国产着魔一般,采用以伤换命的疯狂战法,身形掠过,紫芒闪过,不断有黄甲士兵化作熔沙消失。

剑气纵横,战意澎湃。八道健壮的躯体先后倒下紫剑之下,化为流质。梁国产浑不在意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着紫红色的血液,将手中的列王之剑轻轻插在地上,粗壮有力的双臂拄着剑柄,挺着质感温润、弧度张扬的肩膀和背脊,背脊上有微微凸起的温润骨质。

近两米高的身形挺拔站立,看上去极具力量、敏锐性和爆发力。坚韧的脸上毫无表情,竖直的双瞳十分平静的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祭坛,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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