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我叫惠欣,李惠欣,你呢?”她问。
“死人。”
“百家姓我会背,好像没有姓死的。”她歪着头想了会说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然后当着我的面背了起来。最后看着我道:“你看,没有姓死。”
我笑了笑,扯动胸口的疼痛咳嗽了起来,好一会才说道:“有的,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她“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跑开了,到了一个少妇面前,好奇的问:“妈妈,有姓死的吗,刚刚那位大叔说他姓死。”
少妇冲我抱歉的笑了下,拉着她走开了。女孩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还在纠结,死到底有没有。其实没有!
因为被打的这件事,附近的人都知道公园有个疯子,大家都远远的避开这里,我独占一条长椅,可是没有人陪坐,有的只是孤独和寂寞。
我给自己打气:“等到第一场雪来的时候。”
昆明的雪很金贵,所以它来的就很迟,也许不会来呢?
等一个人可以从秋天等到冬天,这个时间并不算久,真的不算久。雪来的迟可它还是来了,稀稀拉拉的飘了几滴,只为了证明自己曾到人间一游。
看样我真的一厢情愿了!
“看,快看,那个疯子动了……”,“哇,真的动了咦,我的五毛又输了,你赔我的五毛。”一个小男孩呲着牙,举着拳头冲我跑来,然后在我麻木的身体上不停的轮着。
“远离黄赌毒,从娃娃抓起。”说完这句我抱着他将他扛了起来。
周围的孩子大叫着:“不好啦,老疯子要吃了小贝贝,快跑啊……”然后一哄而散。
走了几步,从远处冲来一群人,将孩子从我手中夺了回去,之后又是一顿毒打。我躺在地上,睁眼看着昆明的冬天,伸出舌头一片雪花飘到了舌尖,凉凉的带着一点点涩。
还有知觉,那就是还活着,活着就好!
爬起来穿着一身油腻的破布往街上走去,周围的人敬而远之。我招了招手,没一辆出租车停下。
我笑了,这个可悲的社会,可悲的人。
我掏出包里的钱,拿出一沓,一张张往天上撒,走一步撒一张,众人跟在后面捡,走一步捡一张。
“是假的吗?”路人甲问。
“真的……”路人丙回。
路人乙:“草,什么来头,有钱还成这**样?”
路人丙:“以前就见他天天鸡腿豆浆油条的,还真是个有钱的主,难道真疯了?”
我拿着一沓钱在空中高扬着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我坐了进去,在众人的注目中,消失在这条街道。
在火车站买了一张XZ的票,等待着回去的火车,大过年的火车站候车室里还是满拥挤的,可我的两边就是没什么人做,我这才明白,原来底层也有底层的好,起码不用考虑挤不上车。
十二点多的火车到第二天下午才到站。出来后站在外面的广场上,看着四周的高楼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我往旁边的快餐店走去,说实话店里的水饺并不好吃,没有自家包的有味道,可我还是吃了三十块钱的牛肉馅的。
拿张纸巾擦着嘴走了出去,这时一个洗去铅华的秀丽服务员从里间屋子端着餐盘走了出来,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沉思着,最后摇了摇头。
我没看到。直接走到旁边的公交站台等着去南站的车。
其实命运很能捉弄人。上了公交,车子启动,我无意识的看向了那家店里,她却转过了身去,弯着腰去擦着桌上的油污。
又坐了两小时客车才回到县城,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本不需要这么晚的,只是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在街上晃荡了很长时间。
家里没人,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我也没去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
没一会又爬了起来,然后将身上的破衣布条全部脱了丢进了垃圾袋里,只留下那条红内裤。
家里的冬天跟昆明是两个世界,很冷,冷的人直打哆嗦,我烧了热水洗起了澡,躺在浴缸中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想着将来,想着自己的规划,国外,布拉格的广场,瑞士的雪山……总之逃脱这该死的囚牢,兑现自己的承诺“陪你去到天荒地老……”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才爬起来,看着院子里的枯萎的花花草草感觉很温馨,这才是家的味道,那个死人脸整一辈子花园也理解不了。
之后在村里人的惊奇声音中,我在县城找了份绘图的工作,工资不是很高,跟大城市比不了,也没有所谓的五险一金,但是在这个消费很低的县城已经可以了,起码够养活自己一人。
生活渐渐平静,大家也习以为常的看到一个曾经的大学生每天骑着电动车早出晚归的工作,偶尔的好奇就是他的父母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去了我们真正的老家,几十年没回去过的家,村里没人知道的家。回来之后的某天在报亭给我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报了下现状。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你二老身体不行的时候,对不起了爸!”
他叹口气道:“能回来就回来吧,这边姑娘也不少,我们也别担心了,你上次回来给的钱也花不完,实在走不动路了就找个保姆。”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继续说道:“你妈妈挺想你的,能寄张照片回来吗?”
“我知道了。”
之后挂了,我以为生活会持续这样,每日埋头工作,吃饭,睡觉;工作,吃饭,睡觉……
直到有一天,我骑着电瓶车回到村头,那儿小棚子里侃大山的众人又用之前的目光看着我。我没在意,冲他们笑了下就拐了弯,往自家骑去。
庭院外面停了几辆豪车,中间的那辆是黑色的跑车,也多亏了已经铺了水泥路,不然肯定撞坏底盘,这车很熟悉。因为我开过,去年最后一次开的车。
我停下来,牵着电动车往院门口走去,车里下来了几个人,黑衣人,很壮,一个我都对付不了。我也没想对付。
我继续往前走,绕过跑车,绕过这些人,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然后走了进去。没一会我又走了出来,站在庭院外面,啃着苹果,就像个终极酱油王。
从黑色跑车里下来个女人,一个清丽的丫头,微红着眼睛,厚厚的羽绒服显得她更加奶茶。她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我看着前方。
然后她扑进我的怀里,抱着我,周围围观的质朴村民们,惊叹了一声,鼓起了掌,随后八卦着,讨论着,激辩着。
抱了多久,应该有十来分钟吧,她再次抬头看着我,道:“跟我回去吧,大叔。”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没看她,还是注视着前方,回道:“大叔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李无名。”
“可李无名就是大叔……”她激动的反驳。
“李无名是李无名,大叔是大叔,叫大叔的有千千万,叫李无名的只有一个,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你们不会给。”
“大叔在恨我,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改……”她哭着道。
村民们也很配合的指责着我,说我是个畜生,禽兽不如,这么奶茶的姑凉,你却如此对人家,简直是没人性。
没人性就没人性吧,我本来就禽兽不如。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是个疯子,我的脑袋不正常,白天想着日比,晚上想着比****,除了想法诱人,我啥也不是,连个狗卵都不如,你说这样的人要着有何用……”我说。
她伸出冰冷的小手捂住我的嘴,摇着头:“大叔别说了,我不准你这么说,你在我心里是最伟大的男子。”
“萎男子……”我笑笑,接着道:“菩提明镜亦非台,我却到处惹尘埃,错了,是沙尘暴。公司的账我挪到自己的户头上了,你要报警就报吧,差不多一千多万吧,不知道够不够判死刑。”
她继续摇头:“我的就是大叔的,本来也有你一半的股,哪里是挪用,大叔别说这些了,还是回去吧,跟我回,你接着当你的总经理,我快高考了,考完我就给你当秘书。”
我推开她,转身走回院子,然后插上了门,她在外面拍打哀求,我依旧没开,只是决绝的道:“回家去吧,我是不会再踏入那边一步,除了局子。”
又等了好久,她哭着道:“李无名,大叔,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就走了,留下了一辆车,就是那辆黑色的跑车。
又过了好久,我打开了院门,外面还是有不少村妇围在那里唠着,从村西头的老王聊到村东头小张,最后再次聊到我,这个禽兽加混蛋八级,把人小姑娘伤的那叫一个惨,人家哭的跟泪人似的,他居然不为所动,他脑袋让门夹扁了吗?
我走过去,笑了笑:“二婶,你摸摸我的脑袋看看夹没夹扁。”
她拉着我,不满的道:“无名啊,二婶看着你长大的,你跟婶说说你咋想的,这么好的姑娘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却把人家往门外推,你说你这是不是作的。”
我挣开她的手,看着她,问道:“你家虎子哥结婚了吧?”
“去年结的婚,这正说的你呢,扯他干嘛,他要是有你这福分,那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你是不是很幸福?”我再次问。
“那是,你嫂子的为人,孝顺,就是肚子不争气,这大半年了也没个动静,哎,无名,你见过大世面的,有没有听说过治这病的神仙,我去拜拜他,送点礼物。”
我摊着手,表示无可奈何,又劝着道:“这也是看天的,万一哪天突然给你生仨孙子,你带都带不来。”
她踢了我一脚:“就你这嘴,你虎子哥学不来,她要生仨孙子,你二婶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笑着点头:“然。”
她想了老会也没想明白然是啥意思,最后还要继续扯我的事,我急忙走开了,走到车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走回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