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向彭州方向开的。”陈翔目视前方,紧盯着那辆长安面包车。
“不要跟得太紧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霍妍说。此时,霍妍和陈翔正是跟踪着谢林的汽车。
对汤新生的通缉发出后,警方收集到了多份信息。霍妍和陈翔从中筛选出两个有价值的信息:
第一,金沙浴宫有人报告,28日傍晚,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曾在那里洗浴,服务生发现他脊背上有数条指痕。辨认照片后,服务生确认那个男人就是汤新生。
这条信息让他们确认汤新生还在成都。
第二,汤新生姐姐的儿子谢林在杜甫草堂边的古玩市场有个古玩店,过去汤新生到成都来常与谢林联系。陈翔曾经装扮成游客,到古玩店里转了一圈。
谢林的汽车驶出成都后向西北方向开去,这会儿,突然拐进岔道向村庄驶去。
陈翔也把车开入岔道。
“谢林去的地方,有可能就是汤新生藏身的地方吧。”霍妍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村庄和茂密的林木,似乎有些担忧。
“不管怎么说,我想,谢林一定能带给我们有用的线索。”陈翔习惯性地翘了翘嘴角。
“有辆黑色丰田越野车跟在咱们后面。”霍妍警觉地朝车后窗看去。
“正好给咱们帮忙了。不然只有我们一辆车,谢林也许会起疑心呢。”陈翔更加得意了。
只见谢林的车停在了离公路不远的一所农家小院前。
陈翔来不及刹车,又怕暴露行动,于是把车继续朝前开,开过了农家小院才停下。
陈翔和霍妍同时走出汽车。那辆黑色丰田越野车从他们身后驶过,霍妍无意识地扫了一眼,看到车后左尾灯罩破裂。再看一眼车的牌号,是个白牌。车尾在公路上扬起灰尘。
陈翔在一边说:“看样子这院子好像没有后门。”
霍妍把视线转向小院。
这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小院被高大的翠竹和一些绿色树木包围。汤新生该不会藏在里面吧?陈翔和霍妍决定进去探探虚实。
走进院子迎面被刘妈挡住,问:“你们找谁?”
霍妍抢先说:“大妈,我们路过这里,想喝口水。”
刘妈看了看他们,犹豫之后还是把他们让进门房,说:“你们先在这里坐会儿,我提水去。”
趁刘妈不注意,陈翔闪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三间房,房里传出机器的声音,陈翔走到一个门口,看见里面摆着三个长方形的工作台,有书桌那么大,几个工人在忙碌。陈翔猜想,这工作台大概就是玉雕机。这时一个黑脸工人上前堵住陈翔问:“你是干什么的?随便跑进来……”与陈翔对上眼,对方突然愣住了,张开的嘴一时合不上。
陈翔也突然惊异,记忆在脑中快速闪回,很快镇定下来,说:“谢强?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打工……”被叫作谢强的男人结结巴巴,脸上的肌肉惊挛似的跳动了一下。
这时谢林从后院走出来,“强子,还不快干活去!你是干什么的?”他看见陈翔也愣住了,“你,你好面熟,在什么地方见过?”
陈翔笑着说:“谢老板,真是有缘呀,我到你商店里去过。今天路过这里想讨口水喝,没想到又遇见谢老板了。”
谢林张开双臂挡住陈翔,说:“有什么事情到屋里坐吧。”
“谢强,你别走。”陈翔一把抓住想要趁机溜走的谢强。
谢林纳闷:“怎么?你们认识?”
陈翔说:“认识。不过现在我猜想,你们是哥俩儿。”
“他是我堂弟。既然认识,咱们还是到前面屋里坐吧。”谢林说着上来欲拉陈翔的胳膊,见谢强低头站在那里不动,“强子,走哇。”谢强看着陈翔依然没敢动。
这时霍妍走过来,身后跟着的刘妈喊:“女娃子,不能进去。”
“谢老板陪你在前院坐坐,我跟这个谢强进去看看。”陈翔立即给霍妍使个眼色,又对谢强说,“怎么没告诉你哥,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霍妍明白了话中的意思,说:“请吧,谢老板。”
谢林这时似乎猜出了陈翔和霍妍的身份:“你们是?”
谢强小声说:“陈警官,让我做什么?”
“你们是公安?”
谢林还在惊慌中,陈翔已经拉着谢强快速走向后院。霍妍堵住了谢林,同时也堵住了大门。
陈翔一边朝后走,一边问谢强:“汤新生住在后院?”
“我……不太清楚。”
“少废话。汤新生是你舅舅吧?”这时他们走进了后院,陈翔一眼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院子里。
“他已经走了,前天就住在那个屋子里。”谢强也同时看到了车,不得不指向后院的一扇门。
陈翔推门进去,只见室内空无一人,被褥整齐,窗明桌净。
“他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陈翔边在屋里搜索边问。
“有十多天吧。”谢强站在一旁怯怯地看着陈翔。
猛地看到陈翔瞪着眼睛问他:“汤新生什么时候走的?”
谢强这才改口说“走了有一两天了,是前天走的,前天下午。”
“到什么地方去了?别说你不知道。”陈翔声音严厉。
“真的不知道。”谢强小声嗫嚅。
陈翔把屋里看了一遍,带着谢强来到前院。这时霍妍在前院也同样讯问了谢林。
从谢林、谢强的口中,他们得知,汤新生自从离开西安后就一直住在这儿。其间有几次去过成都,当天就回来了。平时多是谢林隔三五日给送些吃的和用的。问起汤新生现在的去向,他们两人均说不知道。在陈翔的一再追问下,谢林说:“可能……可能是回陕西了。”
陈翔再问:“他为什么突然走了?”
谢林说:“不知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吧。”
这时刑警队已经迅速派人前来支援。陈翔说:“也许汤新生没走远,他的汽车还停在院子里。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他的建议得到霍妍的支持。
霍妍与陈翔认真商议后决定:为了防止谢林和谢强的口供有假,或者与汤新生串供,眼下必须先封锁这里的一切。
夜幕笼罩大地。视线的远处,是那个农家小院,黑沉沉的院落,周围是成片的树林。
这院子是村头的第一家,瓦房和围墙都比别人家的高。霍妍和陈翔隐蔽在院外高处的树林里,能看到整个院子的情况。
想到白天搜查时的情境,霍妍说:“这么说,谢强就是金福案子里的当事人?”
“这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陈翔似乎在思索什么。
“看来,汤新生与金福的案子……”霍妍突然止住。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翔说着抬起头,“看,今晚的月亮好亮啊,朦胧而充满诗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霍妍瞥了他一眼,心想:“我都快急死了,他还有心情看月亮,还说什么充满诗意。”
“真的。这月亮能让人产生许多遐想。”陈翔并不理会霍妍话里的嘲讽,他只顾望着天空,自言自语说这月亮让他想到了花前月下,想到了情人幽会……还说这会儿,他才真的理解了古人的心境。过去他就怎么也不明白,那些老朽们,没事总说月亮,原来都是月亮惹的祸。
“看你陶醉的,大概忘了今晚到这里是干什么了吧?”霍妍双眼紧盯着前方的院子。
“我说‘探长同志’,必要的放松是为了更好的战斗。今天可是我有生以来跟一个美女共同度过的最美好的夜晚。过了今天,也许我们都天各一方了。”陈翔翘起嘴角,轻轻地唱了一句:“在这冷漠的夜里,等你等到我心痛,星星今晚伴我醉,就像同情我的空虚……”
“嘘!别自作多情了。”霍妍依然紧盯着前方。
“唉!真没劲儿。这该死的地里好像是刚刚浇过水。我觉得肚子不舒服。你怎么样?”陈翔站起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空旷的田野里寂静无声。
霍妍陷入沉思。
陈翔重新回来坐下,说:“好像没情况嘛?”
“蹲坑就是这么枯燥。”
“太不幽默了。”陈翔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窃笑着,“你是担心汤新生像猹一样从我们眼皮下逃走吧?”
“汤新生早晚会被抓住的。我是在想余蓓蓓。”
“听说这些年你在犯罪心理分析方面很有成果。”陈翔认真地看向她。
“也没什么。”霍妍谦虚着,“只是爱好。”
“你分析一下余蓓蓓跟汤新生在一起,是什么心理?”陈翔明亮的眸子闪着光。
霍妍转过头看着陈翔,说:“一直以来,我就有种直觉,这女孩不会单纯为了钱。现在的事实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测,女孩和汤新生的关系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连着,就是她的父亲。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需要全面掌握事实,才能进一步作出推测。”
“可是,这个余蓓蓓,应当说是金秀娟,她是怎么跟汤新生有了关系的?这中间似乎还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不会是命运之线吧?那也太戏剧化了。”陈翔睨视着。
“这就需要我们剥茧抽丝,理出头绪。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汤新生是闻腥而来的。他是否知道余蓓蓓就是金福的女儿,还是个未知数。”
“瞧你说的,‘闻腥而来’,也许那老头对余蓓蓓有感情?”陈翔说着坏坏地一笑,“有时距离也是助燃剂。”
霍妍疑惑地看他一眼。
陈翔故意把目光转向前方,悠悠地说:“没准现在就擦出火花了。”声音轻得像自语,“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除了谈情说爱,还能干什么?”
“你这坏小子。”霍妍一把推倒了陈翔,说,“难怪在学校时,有人说你是好色的阿良。”回头看被她推到在地的陈翔时,突然发现这个男生脸上依然挂着往日那个大男孩的青涩。
“我是阿良。”陈翔从地上爬起,拍了拍手说,“不就是那个寒羽良吗?过奖了。那个《城市猎人》的主人翁够帅气也够神探的。你是不是也喜欢日本漫画?喜欢寒羽良?”
“别在这儿卖萌了。快说说,当年你接手的案件好像就发生在川西?应该是离这儿不远吧?”霍妍终于把自己心里一直想的问题提了出来。
陈翔看着霍妍的脸,想要从她的话语和表情里揣摩到什么,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正要把头转向前方时突然又急刹车似的掉转头说:“你是想陪我旧地重游吧?”
“说什么呢?”霍妍白了陈翔一眼,“你跟谁旧地重游我不知道,我可是从未去过那个地方。怎么样,带我去看看?”
“看看,当然好了,权当咱俩浪漫一游。”陈翔说着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