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光临,不胜荣幸。”他的笑眼像一轮弯月,“你先参观一下,我这积香茗苑可是很有特色的,也许能酿出一种情趣来。”
“不错不错。”胡铭戈跟在郁昊的身边,心不在焉地四处看了一番,对那些庭院的介绍词他几乎没听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赏心悦目呀?”
“真是不错。”胡铭戈此时毫无心情,随意敷衍着。
“现在咱们再来喝茶,这心境就大不一样了。”郁昊拍了几下巴掌。
女服务员走进来,摆上了青色的瓷器茶具,按部就班地开始表演茶艺。
胡铭戈见这架势,心里着急,“郁会长太客气了,这茶艺就免了吧。”
“你是贵客,不能慢待。”郁昊热情不减,指着青色的瓷器茶具,说,“这是我专门从浙江余姚进的越瓷,我在你胡大师的面前可不敢显摆,你见过的古玩不计其数,不过嘛,今天我给你沏茶用的茶具,绝对是越瓷中最好的,你看它釉层均匀,手感浑厚滋润,隐露青光,如冰似玉。”
胡铭戈只是敷衍地点头,说:“郁会长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郁昊这回可没有谦虚,他说:“我这东西不能说最好,也可以算得上前几名。虽说越瓷是中国最古老的,可我这套茶具,是现代高仿越瓷中璀璨的结晶。用唐朝文学家陆龟蒙的诗来形容,真是‘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胡铭戈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看似认真实则敷衍地说:“这越瓷泡出的茶,果然色泽泛绿,清香幽雅。”
郁昊似乎更加自我陶醉了,卖弄起他的文化,说什么唐朝诗人韩偓在《横塘诗》里写的“越瓯犀液发茶香”,记载的就是用越瓷泡茶的情景。说着他把茶杯端在胡铭戈面前,做出手势:“请品茶。”
胡铭戈心里有事,抿了一口茶说:“郁会长跟汤新生关系怎么样?”
“我们关系不错。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吗?”郁昊很热情。
“能跟他联系上吗?”
郁昊二话不说,便拿出手机拨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个汤总,怎么不开机?哦,对了,他前一段来过,说要到外地去。如果有事,跟他老婆或者柳阳联系。柳阳是他手下的一个经理。”
“你知道他手下还有一个女经理吗?”胡铭戈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另一个人,于是脱口而出。
“啊,是个美女吧?听说汤总的公司里是有个女经理,还挺能干的。”
“是叫余蓓蓓吗?”
“叫什么我不太清楚。只是听有人跟汤总开玩笑,说他‘老牛喜欢啃嫩草’。”
“是说余蓓蓓吗?她比那老汤要小将近四十岁呀。”
“也就是有人跟汤总开玩笑而已。不过……捐赠会那天汤总在这里喝茶,像是非常疲劳的样子。”
“捐赠会?是哪一天?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汤新生吗?”胡铭戈焦急地询问。
“我想想……是10月25日还是26日?是26日。”郁昊像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怎么?遇到什么事了?看上去精力不济。”郁昊看着疲惫的汤新生。
汤新生表情僵硬,强打起精神,像是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心情:“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我最近新买了两只黄鹂,养在我那房里,等春天时,体会‘黄鹂鸣翠柳’的意境,真绝了。”郁昊说话时像是很投入,整个人都沉浸在甜美的意境中。
汤新生强挤出一丝笑,“真叫绝了。即使没有黄鹂,这地方也够人留恋的。到春天时再来观赏,岂不是更新鲜奇妙?哈——”汤新生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也是,也是。你刚才说我这地方让人留恋,你算是说对了。凡是来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其实就是……”郁昊还没说完,只见汤新生微微张开嘴又打了个哈欠,嘴还没合拢便说:“你去忙吧,不要陪我了。”
“昨晚去歌厅了吧?看你有些疲劳。”郁昊边说边观察汤新生的表情。
“歌厅?我去了吗?”汤新生努力回想着,“昨晚,我好像没有去歌厅吧?”
“怎么?连昨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是喝醉了吧?”
“我就是想在这里独自清醒清醒,我也奇怪,怎么连昨晚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是吗?汤总可是一向精神十足,常年在外奔波从不知道累的人啊。”
“啊,我也奇怪,不知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昨天的事情了,脑壳也一阵阵地发木。哈——”汤新生似乎支撑不住了,哈欠连连。
“汤总,看你脸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哟。”郁昊盯着汤新生的脸,“听说,人要是发生短暂失忆的时候,可能是大脑缺血,像你这年龄,可不能麻痹大意,要及时看医生。你真的连昨晚在什么地方也想不起来了吗?”他再一次盯住汤新生的脸。
“嗯,我一直在想,隐隐约约的,不知昨晚什么时候、怎样回到家里的。会长你说得对,我是得注意了,看来,真是该去看医生了。”
“不过嘛,想不起来也就不要使劲儿去想,没准休息好了自然就想起来了。再说了,人常说‘难得糊涂’,什么事情都要想得明明白白,其实也很累人的。只要把身体保养好,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对不对?”
“对,对,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想明白的。”汤新生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想,余蓓蓓的事情不能就这样放下不去想,即使你不想了,人家警察还在想呢。想到余蓓蓓,他的心似乎又紧缩起来,连脊背上的肌肉也受到牵连,一阵抽痛。
“不会是整日朝思暮想你那些宝贝吧?”郁昊开了句玩笑。
“不是不是。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就你说的,还是身体重要。”汤新生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却在想着那件东西,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会儿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余蓓蓓又是怎么回事。
“嘿嘿,这世上最是人的欲望无止境啊。不过,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其实,这世上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古玩、女人,有多少是个够?你说呢?”郁昊狡黠一笑。
“他……他听到什么了?”汤新生心里嘀咕,“莫非事情被人发现了?”
“哟哟,我得走了,不能影响你休息。任会长他们还等着我呢。”郁昊说着朝外走去。
“他听到什么消息了?”汤新生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不会这么快吧?”
于是他试探着问:“最近有什么信息?”
“信息?你是想问古玩?”已经走到门口的郁昊转过身,说,“后边屋里,老牛、老钱他们在打牌,你要不要过去玩两圈?这也是一种交流。信息在牌桌上就交流了,比起你整天在外面奔跑要轻松得多。不过,我知道你有你的信息渠道。”见汤新生摇了摇头,郁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说,“看我这记性,你本是想在这儿小憩的。我走了。你有什么心事,就独自去想吧。凡事想开点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我这儿喝茶,听听音乐。”郁昊正要走出去时,任会长和煤老板段建辉他们来了。
胡铭戈实在没心思听郁昊继续再说什么了,于是打断郁昊的话说:“汤新生的公司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是看古玩还是看美女?”郁昊笑着调侃。
“郁会长,那个余蓓蓓是我们四川老乡,有人托我给她捎个信。我也是顺便。”
“汤总也是四川人呀,你们都是老乡。”郁昊笑着点头,模仿四川口音,“要得要得。”
胡铭戈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哎呀……”郁昊突然又犹豫,“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汤总一起出去了……”说话时观察胡铭戈的脸色,“要不,我把地址告诉你?就在大唐西市……你先去。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郁昊详细告诉了胡铭戈玉晟商贸公司的地址和公司下属两个门面的地址。
胡铭戈立即站起身要走。
郁昊见留不住客人,也跟着站起身,一边送胡铭戈朝外走一边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别客气。这里给你准备点儿土特产,走时带上。上次在成都,全仗了你的帮助,那个战国白玉谷纹系璧将会在我的私人博物馆里展放。以后再来……”
“什么?”胡铭戈开始没听明白,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上次拍卖会?那个东西不错吧?有人给公司老总提意见,说是有猫腻。”
那天拍卖会上无人举牌,于是胡铭戈突然宣布二百万元成交。手起槌落,震得会场一片哗然。谁买走了?人们议论纷纷,百般猜疑。
“真是不好意思。”郁昊歉意地点头。
“没什么。”胡铭戈已经走出门,回头说,“要是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