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得淅沥淅沥的,何长军站在窗前吸烟,他贪婪地吸了最后一口,在窗台前把烟头掐灭,就像是要做出重大决定似的,毅然离开窗口,回到办公桌前。霍妍和丁萌正坐在一边看着他,等待着他拿出决定性的意见。
“调查进行到现在,两个人都有嫌疑。”何长军的眼光从霍妍转向丁萌,“你是这样认为的,还是你先说吧。”
丁萌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意见。他先是谦虚了几句“说得不对了请探长和队长指教”之类的客气话,很快进入正题:
“胡铭戈的嫌疑主要是到达川陕边境的时间和那具女尸也就是余蓓蓓死亡的时间十分吻合。从公路调取的录像看,胡铭戈的宝马车的确在案发时间到达了案发的地点。这个重要的嫌疑现在还不能完全从证据上排除。”
“但是,汤新生的疑点更多。第一,他有作案的时间,从下午会见闵彤到第二天上午在积香茗苑出现,这么长的过程,只有其中一个小时有周若愚的证明,其他时间都说不清。第二,汤新生的口供说自己昏迷了,还有什么失忆了,纯粹是一派谎言。据调查,收藏协会的郁昊副会长说那天汤新生精神状态很不好,连连打哈欠。这是一个间接证据。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汤新生头一天很劳累。为什么劳累?跑了那么多的路能不累吗?他x的,虽说咱们陕西段的公路录像设备那天失灵了,可我们对全市的出租车也进行了排查,至今没有找到有出租车在那天去了川陕公路。不过有可能是黑车。是有些遗憾。第三,作案手段相似。闵彤的死和四川发现的无名女尸的死,几乎都是先受到袭击而后被丢进河里的。显然是熟人作案,死者初见罪犯时毫无觉察,突然被袭击。不同的是闵彤还没死,就被抛入河里,也许,作案人以为闵彤已经死了,而后者是被勒死后抛入江里。总而言之,我认为汤新生恐怕是难辞其咎。要是连同查证落实他在四川盗掘国宝、杀人,他和谢林、谢强盗掘国宝的案子就够他受的,这些手段真够狠的,枪毙几回都不冤枉他。”
丁萌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行啊,丁萌大有长进了,分析起案件来头头是道。”何长军刚表扬了丁萌就接着问霍妍,“你今天有些反常,一直不说话。好像有不同意见?”
“我是这样想的。”霍妍的眼光看向何长军,“我认为胡铭戈也许可以排除在外了。”
“为什么?”这时丁萌忍不住反问。
何长军朝丁萌努了努嘴,说:“你着什么急?让霍妍说呀。”
霍妍这才不紧不慢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一,胡铭戈说接到余蓓蓓的电话后就去路上接她,这些证词与余蓓蓓的手机信号是基本一致的。第二,没有接到余蓓蓓之后,胡铭戈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虽然他没有立即报案,只是因为他在心里对余蓓蓓和汤新生的关系有所怀疑,而他寻找余蓓蓓的目的,很大的比重是要证实自己的猜测。第三,当得知四川发现无名女尸后,他设计抓住了汤新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至于汤新生的供词,也许并非都是胡说八道。有一个重要的证据一直以来总是在我的脑子里闪回,就是余蓓蓓床头的那个小闹钟。”
“闹钟?”丁萌疑惑地瞪大了双眼。
霍妍继续分析,“那个闹钟停在了八点五十八分,我曾认为,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八分或许有多种可能:第一,闹钟被作为工具使用,无意中停在了八点五十八分。第二,有人故意设置的道具,把时针拨到了八点五十八分。第三,这只闹钟早就停了。”
“可是,现在有了新的发现。汤新生说他掐住余蓓蓓的脖子时,头部突然受到了打击。我想,这句话也许可以跟那个闹钟联系在一起。汤新生说余蓓蓓和胡铭戈串通一起,还说是胡铭戈从后面打击了他。这些是没有根据的,胡铭戈当晚开车和返回的时间从公路录像资料里可以测算出来。”
“那么,极有可能的是,余蓓蓓在危难时刻抓住了闹钟,使劲儿砸向汤新生的后脑部。根据医学研究,脑后部的海马区遭受打击后,可能造成失忆,同时这种失忆有可能在某种条件下得到恢复,也就是重新找回记忆。”
丁萌忍不住发问:“我说头儿,可没听你说过那个闹钟啊?”他又补充说,“不过你现在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我看到你在现场拿着那个闹钟使劲儿看,我还感到不可理解,那时脑子里也曾有过一闪念,莫非这闹钟里有什么名堂?只可惜呀,没抓住。”说着他叹了口气,像是很懊悔。
“怎么说呢?这就叫区别,好好学着点儿。”何长军说,“从26日下午二时三十分到第二天上午,如果汤新生连杀了两个人,又来回奔波了几百公里,对他一个六十岁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帮手,不但时间上相当紧张,而且体力上也是够他受的。有人证明他很疲劳似乎也不无关连。”
“心理学认为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霍妍不是这样说吗?”丁萌说着向霍妍努了努嘴。
“哈!你在这儿等着她呢。”何长军笑了笑,“是有几个证据可以反证的,一是郁昊证明他第二天十分疲劳,哈欠连连。二是谢林证明汤新生到四川后累倒了,病了多日。三是汤新生常年在外奔波,练就了一身好体力。”
“可不是吗?冉阿让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抬起那么重的车,这才让沙威发现了他。”丁萌自鸣得意地撇了一下嘴。
“什么?你说什么?”何长军诧异地看着丁萌。
“沙威一直追查的囚犯冉阿让,是伟大的文学家雨果《悲惨世界》里的人物。队长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书都没看过?”丁萌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
“你们年轻人也看雨果的书?我以为你们只知道周杰伦和韩寒呢。”何长军像是嘲讽地说了一句。
“那也是经典的案例嘛。冉阿让力大无比、警察沙威忠于职守……搞侦查的就应该看。”这时丁萌一板一眼十分认真地说,“还有一个环节,我一直想不明白。金秀娟怎么会跟杀害她父亲的凶手混在一起的?她对汤新生的根底了解吗?是偶然还是一开始就带着明确的目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何长军很快收敛了笑容,说,“最重要的是赃物还没找到,这可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霍妍立即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我们虽然抓住了汤新生,却没有抓住本案的赃物。就好比抓贼没抓住赃,只要汤新生一口否定,案件就无法了结了。无论是五年前四川的盗宝案和当时发生的金福被杀案,还是眼下闵彤、余蓓蓓两起案件,都有一个最终的目标所指——那个价值连城的古玉璧。找不到赃物,这一切都很有可能成为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