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里假山林立,奇峰怪石突兀。复杂的地理环境令陈翔却步。
霍妍赶上来,迅速看了看,与她先前在高墙外的推测大体相当,她在心里为这座别墅的设计叫绝。别墅建在山脚下,外表露出粗犷、古朴和大气,与那些造型精细的江南园林截然不同。
依着山体自然走势,引来山泉环绕,山上奇松矗立,借用陡峭的山势为后山墙,绝壁下部分被劈出的山石,堆砌在异峰隆起的山尾,形成半自然半人工的假山,真是匠心独运。
大雪为他们提供了便利,雪地上的脚印向着假山左侧延伸。霍妍用手势暗示陈翔向左,她向右,包抄后花园的假山。
他们分开了,各自走向一方。
黑暗中,霍妍走到山墙下,忽见对面一个黑影闪动。
她停住脚步,把身体靠在石壁上,举枪瞄准前方,竟是陈翔。
他们在后山墙下会合了,被追踪的脚印也消失在这里。
望着高耸的断壁,陈翔说:“那家伙能爬上去吗?”
于是他们仔细地在断壁边搜索。
“这儿有一根绳子。”陈翔首先发现一根绳索悬挂在断壁的一块大石上。
霍妍走过来,拉了拉绳索,又观察覆盖在山崖上的积雪,因为天色太黑,崖壁上的雪不像有人攀缘过,没有痕迹,她仰起头,再朝高处观望,黑暗遮住了视线。
她把绳索扔给陈翔,“试试看,能上去吗?”
陈翔接过绳索,使劲儿拉了一把,突然一个趔趄摔倒,紧接着头顶传来轰隆声。
霍妍听到响动,本能地侧过身,把整个身体趴在断壁上,同时惊呼“小心!”回头一看,只见陈翔倒在地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正砸在他身旁。
真悬!霍妍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出了一身冷汗。
“x,龟儿子。”倒在地上的陈翔嘴里骂了一声,仰起头朝山上望,看不见人的踪影。“想用石头砸老子!”他嘴里咕哝着。忽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你看,山上没有踩踏的痕迹。”他指着山上,一手拉过霍妍。
霍妍顺着他的手势朝山上看去,刚才因为被黑暗遮挡而无法看清的山崖,此时却在天空中的一线亮光下露出了隐隐的轮廓,雪白的山崖反衬出整齐肃穆的景色。
“这绳子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陈翔踢了一脚地上的绳索,随口道,“他能飞到天上去?”
“也许钻到地下了。”霍妍挑起眉毛,对自己的话也感到惊异。
他们四目相视,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假山。
“这座房子下应该有地下室。”霍妍肯定的语气,她想到那本书——《璇玑迷踪》。郁昊是个璇玑迷,做事处处好设迷宫,还有他的那些宝物,也需要安身之地。
“难道假山下有通道?”陈翔摇摇头有些不相信。
“那你说,他会跑到哪儿去?”霍妍反问。
陈翔不再吭声,在假山周围转悠。
霍妍说:“咱们相互沿着来时的路重走一趟,重点查看假山的周围。”
陈翔说:“好!”便朝着霍妍来时的路走去。
霍妍小心地摸索向前,仔细察看地上是否有脚印,或者石壁上的痕迹。
纷纷扬扬的雪越下越大,此时的大雪,非但不能为他们提供便利,反而在极短时间内掩盖了脚印。霍妍回头看远处自己的脚印,几乎快要被大雪遮盖了,这让她焦虑,先前已有的痕迹可能已经被这大雪掩盖。要尽快,赶在大雪的前面。
终于,她在两块巨石的中间,发现了脚印。因为头顶上的巨石挡住了大雪。
巨石的中间只能容一个人走过,头顶上一些藤类的植物上挂着棉花似的绒绒白雪,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个通道。霍妍想:“若是晴天,这些藤条树叶正好遮掩了这个秘密的通道。”
她弯下腰,钻过藤条,往通道里走。
石壁上的雪有被人摩擦的痕迹,那个敦实的男人是侧着身体弓腿向里走的,有脚印佐证。
山体挡住了去路,却是一条死巷。脚印也在这里消失。
一块巨大的石壁上竟没有雪。霍妍用手摸着石壁,希望能找到隐秘的机关。
这时听到巷口有声音,她猛地回头看去,是陈翔。
“发现什么了?”陈翔轻声问着走过来。
“这石壁应该是扇伪装的门。”正说时,霍妍右手触到一块凹陷的石粒,用手指使劲儿按下,石壁慢慢移开,果真有一扇小门。里面是石洞。
石洞里漆黑一片。“让我来!”陈翔奋勇当先,欲冲进石洞。
“慢。”霍妍一把拉住陈翔,“打火机有吗?”
“没有。”陈翔故意停顿片刻,“我带着小手电呢。”说着,把手电朝霍妍脸上照了一下。
“刚才不拿出来,是为了表现你的勇敢?”霍妍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到他得意的神情。
“嘿嘿!总不能让女人冲到男人前边去吧?”陈翔说着走进洞里。
霍妍挤上前,被陈翔伸出的手臂挡住,借着手电光,她看到陈翔脚前竟是一个直径三米、一人多深的天井。
“要不是我挡住你,没准儿早掉下去了。”霍妍伸头顺着手电的光观察天井。
“那儿有浮梯。”陈翔指着天井侧壁上悬挂的梯子,用手电照去。说完把手电递给霍妍,“我下去看看。”
陈翔下到天井里,看到一扇门,用手推,却推不开。“从里面插上了。”他仰起头对霍妍说。
“还是先上来吧,我们从前边堵住他。”霍妍出奇的冷静,待陈翔上来,霍妍说,“他给我们布下绳索迷魂阵,以为我们会上他的当,我们就给他个出其不意。”
他们重新回到宗跟上的屋里,女人神色慌乱,用眼睛搜索他们的身后,大概没看到宗跟上,放下心来。
霍妍命令女人:“打开正门。”并用手指着那扇门。
“我没钥匙。”女人避开霍妍的目光,低下头。
“那就踹开。”霍妍对陈翔使了个眼色。陈翔踢了踢腿,把身体退后几步,做出要冲上去的样子。
“等等。”女人突然从床边站起身,嗫嚅着,“我看看,看钥匙在不在抽屉里。”说着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我是怕主人不在,你们进去他会怪罪的。”
“快开门,我可不想等了。”陈翔在一边跃跃欲试。
女人拿着钥匙,迟疑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开了灯。
霍妍和陈翔分头在楼下楼上各个房间查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又分别回到客厅。
霍妍在客厅里的边边角角摸索着,心想:“要是丁萌在就好了,他对住房结构有独特灵感。”
陈翔不语,一直在房屋的四周转悠琢磨,之后走向书房。
霍妍特别留意观察了一下那女人,见她依然惶恐不安地看着一切,还不时把眼睛看向大门外。
“找到了。”霍妍听到陈翔的声音,奔向书房。
密室的门隐藏在一幅巨大的太极图后面,太极图中还有一些圆点,圆点排列的位置让霍妍觉得似曾相识,她边看边琢磨,“陈翔,你看这上面的圆点。”
陈翔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指着通向地下的台阶,说:“密室就在下面。”
时间不容霍妍细想,脱口而出:“你先下去看看”。她一回头正看见倚在门口的那个女人,见她脸色惨白,双手用力扶住门框,像是支撑虚弱的身体。她显然没料到眼前的一切。
想到这个女人大概不会生出什么事来,霍妍便跟着陈翔下了台阶。
先下到密室的陈翔找到开关,“啪”的一声给密室带来了光明。霍妍走下台阶,见密室正中间的条案上放着一只罗盘,罗盘所指的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一扇门,门头上有青铜铸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尊神兽。霍妍一时不知该进哪个门。
陈翔指着南边的一扇门对霍妍耳语:“后花园在南方,这扇门也许通往那个秘密出口,我去看看。”说着就往里走。
霍妍一把拉住他,小声说:“等等,你一个人对付那家伙要小心。”她看了看四周说,“不知宗跟上会藏在哪里?”
陈翔嘴角翘起,“我手里有枪,还怕他?你在这中间守住,我一个一个地进去搜索。万一有情况,我会叫你。”不等霍妍同意,他已闯入南门。
霍妍正想叮咛要小心,只听到“咣当”一声,一扇大门从上方自动垂落,陈翔被关在门里。
霍妍冲上前,想要推开门,却无能为力。她听到陈翔在门里拍了几下,发出嗡嗡的震响,门竟是厚厚的钢板做的,是那种卷闸门。
霍妍也在门上对应拍了几下,没听见陈翔的动静。
“但愿他能找到通往后花园的通道。”想到陈翔的机灵,霍妍有几分自信,紧张的心情随之得到了缓解。
可是,这门又是如何自动垂落的?
霍妍走到东门前,用手仔细在门框周围摸索。
毫无收获。一种莫名的慌乱让她忐忑不安,闯进这扇门?她有几分犹豫,若是走进去后,门再次垂落怎么办?
也许是声控装置?霍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转回身巡视中央大厅,还有北门、西门仍然敞开着。
她决定冒险一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稍稍平静些,然后抬起右脚向门里迈去,当身体重心落在右脚的瞬间,她突然改变力的方向,用极快的速度收回右腿,“咣当”一声,那扇铁门已经重重地砸在她的脚前。
她惊出一身冷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又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
她迅速转过身体,只见台阶上通往地上的门已经被关住,黑暗笼罩在台阶的上方。
是人为操纵的。霍妍很快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她抬头朝大厅的上方搜索——密室里一定有监视的探头。
回想曾经搜索过的房间,书房里那部电脑,也许就是整个住宅的控制中心。
“谁在操控?是那个女人?”霍妍轻轻地摇头,“是宗跟上?他有可能已经从密室走上去,隐藏在某个地方。探头隐藏在哪里?”
霍妍抬头四处张望。大厅顶部的灯光耀得她目眩,也许,就在灯罩的下方。
一束光刺向她的眼睑,令她心头一震。
郁昊!
宗跟上曾在临出门时告诫他的女人:有事给郁会长打电话。
当时霍妍没有制止。她正等着郁昊自己过来呢。
此时,霍妍的心在剧烈跳动,第六感觉告诉她,画皮将要被撕去,那个一直在暗中与自己较量的对手,那个博古通今总挂着一副拥抱天下笑容的神秘人物,将要登场了。
想到这里,霍妍反而平静下来。
她走到大厅中央的条案边,伸手拿起条案上的罗盘,做出要摔到地上的架势……
“不得无礼!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大厅西北角上方传出男人的声音。原来扩音喇叭隐藏在那个地方。
“男人的声音?”霍妍琢磨那声音,“是他吗?”或许是夹杂了愤怒的情绪,与那天讲课时有些不同。她希望再次听到那声音,以便确认。必须诱导他说话。她索性一屁股坐到条案上去,把罗盘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什么东西?破玩意儿,干吗放在这里?”她把罗盘举高,朝着监视探头的方向晃动,然后故意重重地砸在条案上,其实是虚张声势,她用自己的手指垫在下面,手指被砸得生疼。
“快放下我的罗盘!”上面的人显然无比心疼,“那是东晋时代的古玩,是训诂学家郭璞曾经用过的罗盘。那是你玩的吗?快放下!”男人愤恨中带有焦灼。
霍妍已经确认了声音,是他,百分之百是他。于是,她仍拿着罗盘,故意说:“这玩意儿叫罗盘?郭璞是什么人?要这罗盘有何用?”眼角余光扫视西门和北门,那里面闪着昏暗的灯光,室内整齐地排列着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古玩。
“小伙子,你像只没头的苍蝇,不要乱动,你是出不去的。”男人的声音里露出得意。
“他在说什么?”霍妍很快意识到,上面的男人是在对陈翔说话。陈翔被关在闸门的另一面。“谢天谢地!”她舒了一口气,还要感谢说话的男人,是他把陈翔现在的情况间接告诉了自己。必须把男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陈翔有机会出去。霍妍故意把注意力转向北屋,要把上面人的注意力转向相反的方向。她快速作出猜测:璇玑玉璧有可能放在北面。
她从条案上跳下来,在大厅里转悠,手握罗盘,做出十分随意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这罗盘该不是测风水用的吧?”她打算利用郁昊喜欢炫耀自己学问的特点。
“算你说对了。第一个给风水下定义的是东晋着名的术师——郭璞,他是风水学的祖师爷,他说‘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学的祖师爷用来辨识方向的罗盘,可见有多么珍贵!”郁昊果然炫耀起来。
“你们也是用它盗宝的吧?”霍妍突然一个箭步冲入北门,北屋里的博古架上有各式各样的古玉石,田黄、鸡血、石章、古玉、刀币……还有各种玉璧。
突然,霍妍看到了那只璇玑玉璧。
玉璧被罩在透明的玻璃罩里,灯光和玻璃的反射光让玉璧熠熠生辉。她伸手欲掀起那玻璃罩,只听“零……零……”铃声大作。“搞得跟博物馆里一样。”霍妍缩回手,自言自语,“还有防控设施。”
“是防盗设施。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这儿就是未来的璇玑博物馆,当然要有防盗设施。你擅自闯入,就要对你的行为负责。”上面的男人似在咬牙切齿。
“是郁昊先生的私人博物馆吗?”霍妍一边讥讽一边仔细查看,跟照片上的玉璧一模一样,就是那两个女孩分别持有的同样的照片上的玉壁。玉璧上排列着七个圆点,象征着北斗七星。霍妍突然想到,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幅太极图,也有同样的勺形圆点排列。
“在你的《璇玑迷踪》一书里,早已为这儿布下了迷宫。璇玑就是‘暗藏玄机’。”
“哦?小姐阅读过本人的着作?”郁昊在疑虑中有几分得意。
“是警察。本人是警察。”霍妍纠正他的称呼,“我们一直在关注璇玑玉璧,它应当放在国家的博物馆里,而不是这里。”
上面的人不说话了。
霍妍想了想又说:“奉劝你,立即放我上去,交出你的打手宗跟上。”
“嘿嘿!”郁昊阴郁地笑着,“小姐,这不过是年轻人的妄想而已,无论是谁,想要夺走璇玑玉璧,都将会神秘失踪,这是上天的意旨。”
“为了这块玉璧,你杀死了两个无辜的女孩!”霍妍胸腔里燃烧着怒火,她愤怒地抬头,盯住屋顶那只刺眼的灯泡,仿佛郁昊的眼睛就隐藏在那里。
“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当然。有证据的。”
“证据?”郁昊的声音似乎不像先前那样狂傲了,但仍在坚守着,“这种事情可不是你随便就能蒙人的。”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霍妍坚定地说,“自以为通晓玄机之道,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可是,你却恰恰违背了道家的玄机之道,玄机是道家用来解答天宇深奥玄妙的……”
“哼!”郁昊冷笑一声打断霍妍,“你也配给我讲玄机之道?”
“难道不可以吗?”霍妍抬起头,微笑着,徘徊在博古架和各种展品之间,她用手指着另一个玻璃罩里的一只边缘有三组九牙外旋状飞齿的异形玉璧大声说着,“这就是代表龙山文化的玉璇玑吧,也称三牙玉璧,这玉璧外形的齿牙向同一方向旋转,在人类的早期,大概是用来伐木的——圆形斧。后来演变成一种兵器,把手指放入璧的圆孔内摇动,当它飞速旋转起来后就突然掷出,直逼敌人的咽喉。”
“看来你还学了一点儿东西。”郁昊从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声音。
“岂止学了一点儿,对付你这种貌似文雅的人,就一定要有比你更深更广的学问,”霍妍想要激怒他,开始发表大段的演讲——
“再说说这只边缘带有三个刻齿的异形玉璧吧,璧上钻有七个圆形的点,应该是从四川西部出土的,也是三星堆文化的见证。在你的《璇玑迷踪》一书中,有三种解说,第一种说法是,有人认为这是古人祭祀的一般物品,或者是一种装饰品。第二种说法是,有人认为它是一种天文观测仪器。因为物理学家李政道先生曾认为中国古代的玉璧、玉琮、璇玑是三种零件,组合起来可以观测星象。第三种说法是,有人认为它是外来品。你借用他人的猜想和研究,认为是古埃及或犹太人的一支来到古蜀之地,带来了天文观测仪,根据嘛,你说因为古埃及最早的天文学发明了太阳历。而中国发明太阳历时已经到了西汉时期,是巴蜀阆中人落下闳,创造了中国的太初历,同时创造了浑天仪。”
“看来还要谢谢你了,你显然是认真读了我的书。”郁昊声音里很得意。
“知己知彼嘛。”这时霍妍似乎听到了来自门外有非常轻的声音,像是密室通往地上的楼梯方向,尽管那声音十分轻微,她还是感觉到了,断断续续的窸窣声,让她提高了警惕。她继续说,“不过嘛,你的这种说法其实很不客观。”
“你不过是从我的着作里偷了一点儿知识,竟敢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郁昊仍在书房的监视仪器边。
“自认为大师的人,竟然忘了中国的历史,早在春秋时,古蜀人苌弘,就已是中国最早的天文学家了,连孔子都要向他专程请教天文知识。”霍妍要继续激怒郁昊。她说,“那个‘碧血丹心’的故事你竟然不知道?连中学生都知道。苌弘被逼死,三年后其血化为碧玉。一个自诩大师的人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就不要太自负了。自以为掌握了玄机,妄想把天下的宝物都归己所有,真是‘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因为你太想得到本不属于你的难得之物,竟生邪念,害人害己。”
“住嘴!”郁昊果然恼羞成怒,“还轮不到你这黄毛丫头来教训我,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处境,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这时霍妍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来自台阶方向的声音,她估计,有人轻轻推开地下室的门,蹑手蹑脚走下台阶,借着黑暗掩护正向自己逼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侧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举起手枪,瞄准了门外。
“一个女孩子竟然玩枪,这可不好,跟这里的环境太不协调了。你回头看看右边。”随着郁昊的声音,中厅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霍妍意识到郁昊在给那个人暗示的同时把自己置于灯光下。没等她细想,只见“嗖”的一声一件器物从黑暗的门外甩进来,与此同时,一个敦实的男人手舞大刀,冲进屋来。
“砰!”一声枪响,霍妍跃身跳向一边的同时,意识到自己这一枪开早了。
“宗跟上,把刀放下!”她厉声呵斥。
宗跟上依仗着博古架的掩护,在寻找机会,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霍妍快速闪身,躲到一个博古架的后面。“放下刀,不然我开枪了!”她大声呵斥。
房顶的灯突然间熄灭了,室内一片黑暗。
“嘿!女警察,怎么不说话了?”郁昊故意引诱。
黑暗中一缕寒光闪动,似刀光剑影。
霍妍慢慢向博古架的另一头移动,她屏住呼吸。
“你以为黑暗能保护你吗?”郁昊按捺不住冲动,“我的博物馆里有最先进的红外探测仪,你现在正向三号博古架的左边移动。哈!没想到吧?”
霍妍心里一惊,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原来郁昊正在利用红外线给宗跟上指引方向。
“就凭你对璇玑秘密的一知半解,就想跟我斗?还要来教训我?璇玑是一部书,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谜,正是这个谜,才增加了古璇玑玉璧的魅力和价值,就像是人们玩股票,炒的是未知概念,朦胧概念。你想要戳破这个谜吗?岂不是乱了市场?哈哈,女警察,你走进这座迷宫,是不可能再退出的,你现在又向右边移动了。像这样躲猫猫可不好玩啊!”郁昊死死盯住了霍妍。
霍妍在黑暗中想象着所在位置与门的距离,又重新摸索着回到博古架的左侧,在心里估量了距离。
“怎么又回到左边来了?”郁昊抱怨起来,“这可不像是警察的作风,这样犹豫不决,躲是没有用的。”
黑暗中刀光在闪动,步步逼向霍妍。
霍妍故意弄出一些响声,吸引宗跟上过来,她已经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看到黑暗中刀光的闪动,“砰!”她向刀光射出一枪。
“人民警察要保护人民的财产,奉劝你不要再开枪了。你的枪在黑暗中无能为力,你此时就如同瞎子一样。这又何必呢?”郁昊是在担心他的古玩。
霍妍倏地向右方奔去,又以极快的速度奔出门外。
“向右……出门了……”郁昊显然没想到霍妍会有如此快的速度,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见霍妍已大步奔向通往地上的台阶旁。“快,她已经到大厅里了,正在向楼梯方向退步。”
霍妍已经退到楼梯边。“咣当”一声,她背后的卷闸门露出一线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听郁昊说:“上来呀。”
黑暗中,宗跟上举着刀扑过来。
“砰!砰!”两声枪响。借着子弹射出的火花,霍妍回头看到宗跟上倒在地上。
“站住不要动!再动,我开枪了!”霍妍大声喊着,“你何必为郁昊去送命!”她双手举着枪。
“跟上,跟上,你怎么样了?”这回是郁昊在大声吼叫。
“举起手,不要动,郁昊先生。”陈翔突然出现在郁昊的身后。
霍妍激动地问:“陈翔,是你吗?”
咔嚓一声,陈翔把郁昊的右手铐在了椅子扶手上。“霍妍,你还好吧?”
接着他把照明灯的旋钮打开了。地下室被灯光照亮。宗跟上正倒在地上喘息。
“站起来!不能让一个女孩吓唬住!”郁昊已经疯狂至极。
宗跟上猛地站起身,举起手里的大刀,向着霍妍站立的方向扑去。
“砰”的一声枪响,宗跟上右腿突然失去了重心,站立不住,他倒在地上,鲜血从裤腿里流出。
“郁昊先生,别看你挂着太极图,苦心钻研璇玑秘籍,可你却根本不了解‘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秘籍。这就是老子的教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想死?我可没想要你的命。你们等着接受法律的审判吧。”霍妍边说边走到宗跟上身边,宗跟上像一摊烂泥一样伏在地上。
陈翔走进地下室,铐住了宗跟上,接着用钥匙打开玻璃罩,取出了璇玑玉璧,他和霍妍重新回到书房。
郁昊僵硬地盯着陈翔手中的璇玑玉璧,声音苍白无力:“那是璇玑博物馆的镇宝之物,你们不能拿走!”
“法律规定,地下、内水、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都属于国家。”陈翔的话掷地有声。
“哈,你们大概搞错了,这璇玑玉璧可不属于文物哟!”郁昊狡黠地一笑。
“这是三星堆时期的古玉,在四川一个建筑工地出土的文物,你想把它窃为己有?”陈翔翘起傲慢的嘴角。
“年轻人,说话可要有证据。知之为知之,不知也不要乱说。”郁昊也傲慢地翘了翘嘴角。
“郁会长,不要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霍妍故意停顿片刻,她看着郁昊依然狂傲的脸轻声地说,“五年前,狄小龙把金福派到川西工地上,也就是那个废弃的养鸡场,为的是找到那件失踪已久的璇玑玉璧。幸运的是,金福果然在施工的时候,挖出了七件玉器,他悄悄将这些玉器藏匿起来并报告了狄小龙。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你和狄小龙一起赶到了川西,不料倾盆大雨之后,你们等到的只是金福的死讯,玉器也随着金福的死不翼而飞了。”
“给我讲故事吗?”郁昊的面部神经似在抽搐。
“很快,你就得知是汤新生劫走了这批‘货’。”霍妍双手捧起璇玑玉璧,“于是你怀恨在心,想要重新夺回那宝物。你先是通过海外的关系,在香港制造了一起车祸,把汤新生的表弟汤泓害死,这样就堵住了玉璧流向境外的通道。之前汤泓已经开始在香港炒作,将要高价出售璇玑玉璧,这些照片也是宣传炒作的证据。汤泓一死,炒作也就无声无息了。然后你便费尽心机,把金福的女儿金秀娟包装成余蓓蓓,想用美女抓住汤新生那个好色之徒的软肋。可惜啊,你终于夺回了你想要的宝物,却不料还没暖热乎,就被我们抓住了。你心里一定非常沮丧吧?多美的宝物啊!”
“什么金福?他的女儿,我不认识。那个余蓓蓓,是汤新生……”郁昊斜眼谨慎地瞟了霍妍一眼,嗫嚅着,“余蓓蓓?你……”
“我们长得很像,是吧?当你第一眼看见我时,你愣了一下,那一下虽然只是瞬间,可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异,还有恐惧。”霍妍轻轻地放下玉璧。
“你们搞错了吧?是汤新生和那个拍卖师胡铭戈争风吃醋。那女孩长得很美,像翡翠一样多情通透、洁美无暇、温文秀雅。可惜呀,真可惜,被他们打碎了,破碎的翡翠,唉——”郁昊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是你,勒死了她。”霍妍字字如珠,落地有声。
“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大概也属于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总是忽略了别人的智慧。”霍妍说,“你低估了年轻的余蓓蓓,你自以为她年轻无知,可以任人利用,甚至可以在利用她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毁灭。然而,你绝对没有想到,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抓住了你的证据。”
霍妍说着用手指向郁昊的手臂,“看看你的手臂,那指痕还没有完全愈合吧?”
郁昊立即伸出左手去掩盖他的右手臂,“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是个合法的收藏家,我的收藏,也是为国藏宝,我自己投资,不过是想办个博物馆,这些都是为大众做好事,守护和弘扬民族文化。”
霍妍愤怒地逼视他,“你像个窃贼一样不择手段地攫取国家宝藏,甚至不惜毁掉两个年轻的生命,你竟敢标榜自己在守护和弘扬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