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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接到了林响的电话，对方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用的还是那种神气活现的口气：“昨晚我们进展得不错吧！你什么时候走的？”
罗立冷淡地回应：“昨天谈下来了吗？”
林响被这问题弄得稍稍停顿了一下：“你要知道，这是个大项目，需要我们花大时间投入。再多磨几个回合，我保证他们会束手就擒，耐心一点！”
“耐心……”罗立被自己的怒火烫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边的光史却使眼色让他保持平静。
“是要有耐心。对了，端端昨天没跟你一起走吧？她手机一直打不通。”想到昨晚徐兴和她的那些画面，单是这个名字早就被罗立在头脑里枪毙十次了。
“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徐兴，没准儿接电话的是她。”
林响似乎没听出后一句话的讽刺，“公司要扩展，我觉得我们不能仅仅守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我约了广州那边一个很有名的咨询师，每年都会有很多500强企业的CEO大价钱去听他的市场分析课。我们现在的业绩不是上不去吗？他可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咧……哟，她终于回电了，不跟你说了！”
罗立知道，他和端端去又会折腾一笔“相当可观的业务支出”，放下电话，他跟光史复述了一遍，光史讳莫如深地顿了顿，淡然地说：“咱们有机会了！我计划好了，我，会尽可能地把你投的钱，还有我们接下来做项目赚的钱都过到你的手上，能回多少算多少。然后，我们一边做开花，一边挑个好时机，跳出公司！你觉得呢？”罗立的心跟着光史手的比划起落着，想法倒是很好，只是怎么做才能不被察觉呢？
光史认真分析着局面：“樱树他们，我们可以暂时不跟他们说，你明天跟林响去个电话，要说得恳切一点，他不是可以随意支钱跑业务吗？你就找个理由，说需要点制作成本，诸如此类。”
光史过会儿又摇摇头说：“这个貌似太笼统了，还得细化，老罗，一般好的制作团队，最需要什么东西？”
“……最需要什么……一位王牌的技术人员？”
“这个有点牵强。”
“一台超级电脑？我知道这不现实。”
“这样吧，”光史把大腿面拍得“啪啪”响：“你就说，你爸爸给你引荐了一个动漫公司的大大，你就顺着他的话说，说本来你暂时不考虑开花计划了，现在正好他呢又想跟咱们公司合作，就这么继续编下去！”
罗立咬着拇指，这可不是出个游戏选项，你就可以胡乱选择的二次元世界，因为现实生活是不能存档的。
“然后，我就说，如果我们自己完成，成本确实很大，但是，如果两家一商量好，我们只需要象征性地分担一下风险，所有制作环节全部打包他们做，那这个东西年底进入市场，我们就坐收渔利了！”
“对！”光史拍拍手，补充道：“还要具体一点，你说，人家按照版权和我们一小部分投资，给了我们40个点。”
“林响肯定愿意，他现在应该也没心思管这边。”
罗立恢复了活力，下午就跟林响去了电话，他好像动了点心思，但是要求等他回来再商量。可能要等个两三天时间，光史用手搓搓胡子，就一句话：“我们好好工作，等他回来。”
三天后，他和林响约在了“老磨叽”，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这一趟，收获真大！业务、行业理解，当然还有爱情！”林响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端端。罗立和光史故作惊讶，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
“祝贺祝贺，林总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光史起身恭敬得都要撞到林响的杯底了。
“你去广州，端端在你身边，帮了很多；公司这边，没有光史，我的那个项目也谈不拢！”罗立把光史抬了出来，他憨厚、喜庆的笑脸，让林响放松了许多，笑着说：“能者多劳嘛！年底做的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林总，你走了以后，我跟罗立说了很多，我说，林总到外面奔波，我们只需要做事就好了，我觉得，一个好的公司，每一个员工都应该动起来！大家不能把压力都放到老总的身上，公司从总监开始，就应该帮你分担压力。所以，我就帮总监一块儿把那件事搞定了！”
林响还在想是哪件事，罗立推心置腹地说：“之前，是我不对！没有你的大局意识，所以，我也坐不上你的位置。我也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角色，去帮公司寻求发展。”
接下来他把排练了好几次的故事讲给了林响听，眼看着他被打动，又加上在一边举杯吆唱的光史，林响的兴致高过了头，一口答应了投钱的事。
那一晚开始，罗立和光史的计划也在一步步实现，和端端打得火热的林响现在很信任光史，出去应酬什么的，往往喊着他一块儿，他也就干起了传说中的商务间谍这个伟大职业，一切准备就绪，摊牌的时机到了！
〖JP2〗那天暴雨的预警弄得坐在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傍晚的时候，风开始摔打起高层的窗户，就像一根巨大的舌头在舔噬着30层高的冰棍。雨扫过玻璃的时候，〖JP1〗林响几乎是心事重重地推门而入的。进门以后，他的目光淡漠地掠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给人后来赶到的刑侦队长埋怨先到达犯罪现场的警员的感觉。〖JP〗
“晚上我还约了人，有事快说。”他把外套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绕过了罗立，坐在他的对面。
“林总，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觉得总监的压力过大了。”光史看看罗立，他很平静，这让目光尾随而来的林响表现出不耐烦。
“压力大，压力大，谁的压力不大啊！”林响来之前貌似喝过，他家酒架子上摆着全套某一纪念款伏特加，不喝都难。
“我想退出了。”说这话的时候，罗立无动于衷地看着窗外的雨线，22楼外天地的对抗此时比所有人类可以想象的画面都要激烈。
“退出？”林响愣了一下，“你开玩笑吧？”
面对罗立的沉默，林响的派头跟降下一半的旗帜一样。他把两条胳膊肘从沙发两边移到膝盖上，身子前倾，像是找人谈心：“怎么回事呢？跟你老同学说说！”
“开花计划我不想做了，而且，这个公司搞得我很疲惫。”
“是钱的问题吗？不是给你划了三万吗？不够？”
“不是，反正我不想做了，打算离开公司。”
这话助长了林响的不安，他激动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走了公司的业务谁干？还有公司好容易建立起的人脉也……”
光史起身，用目光朝罗立借了个火。这些天的努力，让他看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罗立。他不再是之前那个明明可以把事情干漂亮却又不知从何而入的人，是林响让他学会了等，认识到并非理想中的美好都会变成现实。所有这些光史都看在眼里，现在他只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开诚布公地告诉林响：“林总，两个人合作的根本就是双方的不可替代性。你和罗立合作，他有业务、资源，你有什么呢？”
林响惊讶地看着光史：“我有什么？我帮他分担，管理啊，外交啊，还有资金，这些还不够？”
“在你身边，我认识了公司的兼职会计，本来公司的钱应该是绝对机密的。但是，透个底啊，你和罗立总共投入的50万，现在只剩下5万了。公司的盈利虽然有，和你的挥霍相比，当然杯水车薪。这就是林总的管理？”
光史回到了座位，他的表现让林响怎么也没有料到。
“我们都见识过你谈事，林响，就你和徐兴谈事那次，你们喝呀、闹呀，最后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谈不谈事也都不重要了！光史跟你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应该说，每次都是这个样！对吧？”
罗立朝光史的方向看了看，是他稳重踏实的目光，给他注入了勇气，而此时的林响已被激怒，并重新升起了一面战旗，手也跟着猛烈摆弄：“去他妈的，你们这是合力算计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有凰程？你们怎么可能舒服地待在这儿！”
“说到舒服，这里除了舒服什么都没有。”罗立起身再次淡然地看了看这个奢华的地方，“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是白手起家。很多人在开始创业的时候都没什么钱，但是，他们也不会傻到在自己连干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把资金全部耗费在陵墓的修建上！”掠过罗立眼前的是窗外黑暗中的一道光线，他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创业对你来说，真的不适合，从今天开始，你属于这里，我们离开。”
林响气得直哆嗦，他赶苍蝇一样挥着巴掌：“滚——滚——都滚吧，在外面，你们能干嘛？”
“我们已经注册了新的公司，今天刚下的批文。”罗立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硬壳本，这是他和光史秀林响划来的三万块钱去代办注册的另一个公司。“我不是拆你的台，故意让你没面子，人各有志，我把光史他们从北京带过来，是真心想要好好创业，做好我们的事业。我希望你能……理解，老同学！”
当林响还呆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罗立和光史已经离开了公司，来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带伞，这回要离开时，外面早已笼罩在猛烈摇摆的暴雨中。
倒是光史有些犹豫了，他说：“要不在这等雨停吧？”
罗立看看他，又看看噼里啪啦的雨夜，回头笑着说：“丫的，我又不是没挨过淋！怕个啥！”
说罢，他冲了出去，把这栋楼和所有的东西抛到了身后，道路、护栏、灯光、灌木，所有的东西搅和成了一道光线——就是他刚刚看到过的。他身边的世界在激烈地变革着，他的视线被雨挡住，他的身体担上了冰凉的负重，他的朋友光史陪他奔跑，他们的希望是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