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读到过,过去和未来是螺旋的,一个环里面套着下一个,预示着未来的主题。也许这是真的,但在我看来,我自己的生活更像一系列封闭的圆,不能自由发展成螺旋的圈:对我来说,要从一个点到达下一个,就得通过跳跃,而不是自然而然地顺过去。中间的空白,就是那不知往何处跳的等待,让我变得羸弱。”
——杜鲁门·卡波特《草竖琴》
取自杜鲁门·卡波特长篇小说《草竖琴》,描写一个古怪的老太太多莉和一个孤儿隐居到一所树屋上的故事。
一下午就过去了。没人愿意提起时间,一提到它,所有人都会大惊小怪一下,好像无论干什么都是耽误、浪费时间,我们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奶奶的——时间!
袁途把他的下午,风光地留在了临河的“猫爵士咖啡店”。他喜欢咖啡,去每个城市旅行时,都会逛逛某一处咖啡厅,尝尝那里咖啡的味道。自己的家门口,他只认这一家。店长是个大龄文艺女,服务员基本都是师大的学生,闲暇的时候,有看书的,还有复习备考的。
见底的Espresso晾在桌上,旁边,是他刚放下的书,美国作家卡波特的《草竖琴》——这个可怜人从高调到深居简出到入土为安还没过10年
卡波特曾因为《蒂凡尼的早餐》在百老汇和好莱坞出尽风头,却在七十年代因口无遮拦为上流社会排挤,并最终倒在毒品酒精门下。
。他轻叹一口气,刚读到的那段话,让他的心沉沉的,像是陷入到泥土里。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爸爸还是忙到忘乎所以。几年前就是“全职太太”的妈妈,把全部时间都用在替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谋前程上。袁途知道,他在经历空白期,那感觉,就像面包没有黄油一样干巴。
习惯就好,你看着咖啡厅里的人们,不都一个个好像被下了咒一样。下咒的是一种无为、淡雅、简单、又富足的生活方式。等待时机的时候,这个无色无味的咒语,对你颇有些用处。至少,它能帮你在晕头转向的片刻,静静领悟一些人生的“野趣”。这让袁途又想到旅行,他的神风连,骑着山地车,像一道道光的蒺藜,窜入野的深处。他们登山,像在月球支起国旗的阿姆斯特朗;他们宿营,像乔·罗森塔尔照片里支起国旗的美国大兵
此处意指美国战地摄影师乔·罗森塔尔获得普利策奖的照片《硫磺岛上升起星条旗》。
;他们不争朝夕,唯珍惜风景最绚丽的时刻。如果卡波特有这帮朋友就好了。
他掏出手机,滚出了秃子的短信:“袁子,今晚,老地方、老场子,换换口味!”
“喂,还去东X?性欲过剩吧,一礼拜几次啊!”
“别刺激我了,都多久没去了。”
“算了吧,又不是不知道,我刚丢了工作,没那个闲钱。”
电话另一头随即传来一阵唏嘘,之后,秃子的话都会命中眉心!
“那你赶紧挣呗,挂了,找眼镜儿去了。”
袁途在听完这最后一句算是忠告似的话时,眼睛扫了整个咖啡厅一遍,这一遍,像是明确一种存在的立场,匆匆囊括了桌椅、作摆设用的风扇、民国灯,一对儿情侣,因为打情骂俏,让面前的手提电脑都进入了节电模式;悦悦姐在调咖啡,为了让咖啡上升的热量烘出“悲伤”的成色,她倒把书“凉”在了一边儿;书架上的书,看上去整齐、干净,招人爱惜。
秃子撑着没挂断电话是对的,因为袁途几乎是靠喊的。
“你妈的,我已经找到地方工作了!”
“是吗?那太太太太祝贺你了!就知道有救的是你,不是我,我没救了!”
两人都笑了。
“你没问题就好,哥几个就是担心你,那几个让我给你去个电话。那事儿过去就好,咱重整旗鼓!”
袁途一时拿不出该去表情达意的语调和词语。
“好啦!这几天碰个面,好好讲讲你的新生活!走着瞧!”
电话挂了,袁途起身走去吧台。
“悦悦姐,招工吗?我想过来。”
正在看书的女文青抬起头,她的羊绒衫很漂亮。
“哦,嗯,我们这里暂时不缺人……嗯……你不是有工作吗?现在不缺兼职。”
“那份……我辞了,可以每天都来的。”
“啊……为什么?”
袁途的视线像是猛然被折断。
“……明天可以过来吗?”
“……嗯……你等我通知吧,目前不缺人,但是你知道,里面的店员学生居多,在这里工作是为了勤工俭学,一旦有稳定的去处,就离开了……等我通知吧,如果你愿意。”
“那行!谢谢悦悦姐。”
袁途留下了电话,付了钱,出门,一路高歌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