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事实上,每一个男人都这样,见到漂亮的女人就神魂颠倒,企图通过编造一些美丽的故事,以达到他们丑陋的目的。但是我告诉你,你算了吧!你的故事太新奇了。不过,我倒是对你这个人挺感兴趣,你的故事实在太容易让人感动了。事实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得编造故事了。一般男人只会说什么我在梦里见到你,或是你跟我的一个红颜知己长得很像之类的套话跟废话。
而你,卡卡指了指你说,你却脸不红,心不跳,恬不知耻地说我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还说这个家也是你的,女儿也是你的。更为神奇的是,你已经迷惑了我的女儿,让她真以为你就是她爸爸。你真的了不起,单凭这一点,我想我要留你吃顿饭,以便吸取教训,也是理所当然,要是以后遇着同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再觉得奇怪了。你说是吗?
事实上,我刚才真不应该对你大声嚷嚷,卡卡说,我应该请你坐下来,先喝杯茶。那好,你请坐吧!咱们坐下来慢慢谈,说实话,我真想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坐吧!不妨把你的花招全耍出来,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卡卡走到沙发旁,坐到了沙发上。
你跟着坐了上去。
这是他妈的哪门子混账事儿!你想,居然落到我头上,真要把人给活活气死!
你跟卡卡之间空了一个人的位置。
独孤无痕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杯茶。他弯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声喝杯茶慢慢聊,转身回到厨房。
卡卡将茶杯推向你,你看了卡卡一眼,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将杯子放回茶几。
我还是昨天中午吃过东西,你说,肚子早饿了。我都没有力气说话了,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没有?
你得再忍一会儿,卡卡说,早餐一会儿就好。
卡卡倒进了沙发。你也软作一团,两条手臂搭靠在靠背上,眼睛自个合上了。
37
两位老人,也就是你的父母,他们总算露面了。
听到卡卡吼叫,老两口被猛地惊醒,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待下床来,一刻钟过后,再慢吞吞地穿上鞋子,各自走到梳妆台前,梳头发,抹香油,这又得花上一刻钟。再就是老头子给上一天穿的皮鞋上油。老头子有个习惯:每天必须换鞋,今天穿的鞋明天早上抹油,放到明晚再用刷子把鞋面刷一通,后天早上,再用绸布将其纱亮,直到鞋在暗处也能发光,然后再穿。
晚上,两位老人总是同时走进卧室,早上,同时出来。尽管他们都已年过花甲,仍对那事儿乐此不疲。每晚上床以后,老两口都要相互抚摩对方,伴以细微的呻吟。这样常常需要持续一个半钟头,等到两人都有感觉了,就把年轻人做的事从头到尾地温习一遍。
两位老人这样做,从来就不会伤到身体,反而是一种锻炼。
这件好事他们每晚必做。通常,两人在二十二点之前上床,等到入眠,一般都在凌晨零点左右。睡着以后,老两口照样不会松开搂着对方的手,这样一直到天亮。卡卡总要在门外使劲地敲门,他们才会醒来。出现在门口时,老太婆往往还会脸红一阵子,好像别人知道了他们的好事似的。
38
你听到脚步声,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你感到一阵惊喜,你叫,父亲,母亲。
两位老人嗯嗯两声,像是回答,又不像回答。他们对你的存在显得很冷淡。听到有人叫他们,就嗯嗯两声,似乎只是出于习惯。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似乎根本无须考虑,反正他们确实有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到底在干些什么,此刻在何方,他们似乎根本用不着去考虑。
他们似乎只关心他们自己,甚至连自己都不关心,他们不知道该关心什么。他们从不会想到别人,哪怕是在梦里。
老头子名叫独孤剑,老太婆名叫玉如意。
你父亲独孤剑拿着一份报纸,走近沙发坐了上去。他与你之间隔了两个空位。
你母亲玉如意握着电视遥控,挨着你父亲坐下,打开电视,锁定城南2台。里面正播放健美操,教现代女性丰乳肥臀。
不知什么时候,你母亲玉如意迷恋上了健美,这套早间节目她是天天必看。尽管重播一百遍,她也从不放过,就算是饭碗捧在手上也要看。节目完了就溜进卧室,躺在床上,一边回忆一边照着做。这倒也真奏效,她那早就下垂干瘪的奶子皮还真有了弹性,大腿也重新焕发出滑感,屁股上重又长了一层脂肪。
这让你父亲独孤剑引以为傲,于是他也要强身健体。
他从另一个角度入手,他更注重心灵的修炼——加强信心,保持良好的心态。人不服老,永远年轻,这是他历年来的口号。他选择了看报,当他读到一位一百岁的老头与一名八十六岁的老太婆结婚并生了个胖娃娃,一连高兴了三天三夜。等他高兴过了,又一连睡了三天三夜,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等他填饱肚子,就带着那份报纸出门去了,给他遇到的每一个熟悉的老头看,别人看过后,都觉得没什么稀奇。可他每看一遍,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喜悦,总想说点什么,把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觉灌注到所有人的肚子里。尽管他都能够将那段文字背下来,他还是隔三岔五地读一读,还要读出声来,生怕别人听不见。
这样的兴头一直到他读到另一条新闻: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算活到一百二十岁,只要翻得过门槛,就可以做爱。他笑了,比先前笑得更加灿烂了。这笑真够吓人,竟让他笑掉了下颌。幸亏下面还有一句,尽量少做,一般一年当中应当限制在射精三次以内,还得结合自身的身体状况。于是他打了个喷嚏,下颌自动合上了。好了!没事了!
这件事情差点把你母亲玉如意吓坏了,幸好他没事,你母亲玉如意也就勉强地笑开了。
就这样,独孤剑迷恋上了看报。
除此之外,他还了解来许多健康方面的常识,他都照做了。令他满意的是,他的身体居然一直不错。
39
你父亲又看起报纸来,似乎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了。很快,他进入了角色,笑出声来,近似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真有意思!说着便读了起来:昨日,《洗牌》于××剧院隆重上演,座无虚席,观众频频鼓掌,高声叫绝。许多观众认为《洗牌》是他们近十年以来看到的最好的戏。该戏一经上演,即获得巨大的成功,于昨日深夜红遍整个城南,创近十年来最高票房纪录。据相关人士预测,《洗牌》必将会一直演下去,直到深入到每一个人的灵魂中。为了让每个家庭都熟悉这出戏,本报特辟两个整版,刊登该戏的剧本。
以下即为刊登在《城南日报》A3、A4两个版面上的文字:
洗牌
(五幕家庭喜剧)
第一幕
一间普通按摩室。两张床。二十一世纪,文明之夜。独孤无痕与慕容剑秋酒后经按摩小姐服务后,正躺在床上休息。独孤无痕,一位不修边幅、留着短发的青年男子,面朝下躺着。慕容剑秋面朝上,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独孤无痕:(自言自语)人活着真累!真的,我真搞不懂人为什么要活。其实,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听说人死以后,就跟做梦一样,我的梦总是那么美妙,前不久我的生活才开始有点梦的味道。以前生活就是生活,做梦也是生活那一套。我真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唉——偏偏娶个那样的妻子。在她面前,我总要感到自卑,抬不起头来。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女人,大概生就是享受的动物,男人只是她们的玩物与奴隶。做女人真好,像我妻子那样。都是她娘家的错,不该从小就把她宠坏了。什么事情也不干,就知道享受。一天到晚都在打扮,吃饭的时候还得先照镜子。在床上除了要求跟她做爱,就是谈论穿衣打扮保健之类。要不,就是怎么游戏人间。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可是我又担心离开她,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娶到如此漂亮的妻子,也算是一种福气啊。我感到她也怕离开我,尽管我上不得台面,但她清楚,只有我才会对她俯首帖耳。可我怎么也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怀疑,她是不是经常跟别的男人睡觉。其实这种怀疑没什么必要,她本来就常常把我不认识的男人带回家,睡在我的床上。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我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酒,回到家中,走进卧室却发现我自己就躺在床上,跟我妻子一起。我还掀开被子,照着我的屁股就是几个巴掌,可我竟没感到疼。当我醒来,我却躺在卫生间里。跑进卧室一看,昨晚的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慕容剑秋照样抽他的香烟,吐了一团烟雾。
独孤无痕: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工资还没我妻子高。她常常拿我跟其他的男人相比,说我是个吃软饭的哈巴狗,还说我给别的男人提鞋都不配,更别指望我为她买轿车、盖别墅了。她常跟我唠叨,骂我不陪她上街、进美容院、逛舞厅……可当我陪她了,她又怕丢脸,怕被她的那些女朋友说她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坨牛粪上。可话又说回来,我妻子真漂亮。我敢打赌,我还没见到哪个女人有她长得好看。
慕容剑秋:(吐出一团烟雾,把烟蒂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好看就行!(扔掉烟蒂)难道你喜欢丑八怪?
独孤无痕:(翻身)做爱也累人!那段时间里,我感到自己在逐渐毁灭,走向无尽的深渊,可我又不得不毁灭。
慕容剑秋:老跟自己妻子搞毁灭,自然没什么意思,跟别人的妻子就不一样了。
独孤无痕:是的!是的!(痛楚地)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妻子却是别人的好。我可不敢背着我妻子胡搞。
慕容剑秋:我跟你说,最近我感觉又回到了十八岁。我遇到了一个特别懂风情的女人,哎哟,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啊。
独孤无痕:(惊喜,但不好表现出来)真巧,我也遇到了一个令我非常满意的女人。(稍稍停顿)她帮我抬起头来做了一回人,让我感到自己还是男人,呼哈,真他妈的带劲!
慕容剑秋:她的床上功夫真是一流,真是一流,从不反对变换姿势搞。我妻子就不同了,就只一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让我一个人瞎忙活,吭也不吭一声。好像她是在对我施舍,是在同情我,是我占了她的便宜,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还得因此感激她。(气愤地)呸!真她妈的木头,整天就会唠叨(模仿女人强调)娘家的母猪这窝又只下了六个;要不就是今晚月亮真好,明天该洗被子了;要不就是临家超市又打折了,我想去买点纸巾回来。她穿衣服从不讲究,不随潮流,只要布料厚实就行。从不上美容院、舞厅之类,又怕花钱太多,又怕去了后悔。
独孤无痕:我妻子刚巧相反。我遇上的这个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我跟她只相处不到五分钟,但我相信,她是一位好妻子。
慕容剑秋:(突然跃起)你是谁?干吗提你妻子?
独孤无痕:(坐了起来)你是谁?干吗提你妻子?(胆怯地)你妻子是谁?
慕容剑秋: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妻子是慕容剑秋的妻子。我不知道我是谁。
独孤无痕: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妻子是独孤无痕的妻子。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慕容剑秋:我妻子从不敢偷人,我倒是经常拈花惹草。我就是当着她的面玩其他女人的奶子,你信不信,她也不敢吱一声!我这回遇到的女人奶子真滑,真他妈的有弹性啊!
独孤无痕:我遇到的女人还没有碰过,不过,我们约好下周六在玉佛温泉见面。
慕容剑秋:真巧,我跟我那位也约好下周六在玉佛温泉见面。
独孤无痕:(起身,穿鞋,开门,出去)下周见!
慕容剑秋:(起身,穿鞋,开门,出去)下周见!
——幕落——
第二幕
公园一角。看得见附近的一口喷泉、一些花。一条林荫道,上面走过一对对情吕,时而传出一阵阵笑声。林荫道旁一棵橡树下,有一张干净的石桌,周围放置四只石凳。黄昏。天上一弯新月。东方兰心坐在石凳上翻看一本《妇女》杂志。欧阳卡卡从林荫道尽头朝这边走过来。
欧阳卡卡:(坐在东方兰心对面的石凳上,搭起二郎腿,将挎包放在大腿上)在看什么?
东方兰心:(矜持)你是问我?
欧阳卡卡:(微笑,点头)嗯——
东方兰心:拿去看吧!(递杂志)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每期杂志都要用漂亮女人做封面?
欧阳卡卡:你说呢?(翻杂志)谁喜欢丑八怪啊?
东方兰心:那倒是!你真漂亮!怎么称呼?小姐,还是夫人?
欧阳卡卡:夫人。叫我欧阳卡卡好了。
东方兰心:是吗!(喜露于表)我叫东方兰心,不过,我丈夫常叫我11号。我丈夫复姓慕容,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欧阳卡卡: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对啦,你说我漂亮——
东方兰心:是的,是,是的,欧阳夫人!(夺过杂志,指着封面)你比她还要好看。她的眼睛看起来像个魔鬼,头发乱得像鸡窝。
欧阳卡卡:我什么地方比她好看?
东方兰心:(指着封面上女子的下颌)这儿!(指着封面上女子的额头)这儿!(指着封面上女子的胸部)还有这儿!你的皮肤,你的气质,你的神态……都比她好看。
欧阳卡卡:你真会说话。真有眼力。要是你把对我说的话用来赞美你丈夫,一定会讨得他的欢心的。
东方兰心:(遗憾地)他可不喜欢我!他常说我又丑又笨,像根木头。
欧阳卡卡:怎么跟我丈夫一样啊——(望天上)月亮真蓝,美得梦幻一般。
东方兰心:(疑惑地)明明是白色的呀!
欧阳卡卡:我只是打个比方,看来,你真不懂浪漫。
东方兰心:(欣喜)对呀!对呀!对呀!我丈夫也常这么说。你丈夫都怎么说你?
欧阳卡卡:他从不说。(旁白)后天就是周六,我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和他约会。他真风趣。(对东方兰心)难道你丈夫从来没有夸过你?
东方兰心:没有!(做记忆状)对啦,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们新婚之夜,他对我说,我的胸部比较滑。告诉你个秘密,我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要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欧阳卡卡:(不以为然地)这算什么秘密!
东方兰心:(惊慌地)小声点!你小声点!
欧阳卡卡:(鄙视地)怕什么!我经常跟别的男人好,整天陪着自己的丈夫不烦也会腻。
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小心点,慢点跑!欧阳卡卡跟东方兰心一同掉过头去,看到一个四岁小女孩正追着朝她们这边滚来的小皮球,后面是小女孩的父母,手挽着手,紧跟在女儿身后。眼看小皮球就要滚到东方兰心的脚跟前,小女孩没抓住,突然跌倒,额头撞在了石桌上。小女孩的额头立即突起一个青疙瘩,大声哭了起来。小女孩的父母双双蹲在地上,母亲一边揉着小女孩的额头一边哄着。父亲从东方兰心手中接过小皮球,拿到女儿眼前晃。
东方兰心:(关切地)没事的,小孩乖!(旁白)我要是有一个孩子多好啊!(对小女孩)乖!阿姨给你好玩的!(解下钻石项链递到小女孩手中)给!乖!别哭了!
父母亲:(一起)给阿姨说谢谢!
小女孩:(带着哭腔)谢谢!
父母亲:(拉着女儿)走啦,给阿姨说再见!
小女孩:(挥动小手)阿姨再见!
三人慢慢走远。
东方兰心:多乖的孩子!(哭)多乖的孩子!
欧阳卡卡:(想笑,忍住)你有小孩吗?
东方兰心:(哭出声来)我有孩子,就不会一个人坐这里了。我丈夫不喜欢小孩,他说女人生过孩子以后就不好使了,为了我们的生活长久幸福,我们还是不要孩子。(抽泣)我们结婚都五年了,我真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又想哭)他老跟别的女人乱搞。
欧阳卡卡:(不屑地,鄙视地)你也可以乱搞呀!难道要他整天陪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