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美大婚的日子,伴娘叶晓楠昨夜就睡在她家。
胡家早上6点就来客人了,到了下午这里已经储了一屋子的人:大美的外婆、三叔、大舅、表嫂等。
大美在去影楼化妆盘发前给李湘龙打去了电话:“那个婚庆公司的主持人回头会安排一个求婚仪式,需要表演,流程他已经打印出来给我了,我放在你车的抽屉里一份,你记得背一背词,出了洋相,自己收拾。”
“知道了,老婆大人。”电话那头的李湘龙愉悦应声,“我回头去你家接你,你叫你的姐妹,特别是那个叶晓楠,叫她不要为难我的哥们儿。”
“这我可管不了。”大美挂了电话,给叶晓楠使了个眼色,“出发!”
大美化好妆,并被领进更衣室换婚纱,叶晓楠正帮她拉后背拉链,她边拉边抱怨:“你那碗该死的排骨面难道就不能等到穿了这礼服再吃?人家结婚都会减肥,你倒好,还胡吃海喝,这上个星期量的尺码又容不下你现在的水桶腰了!”
“日子就像给胖子上拉链,一咬牙就过去了。”大美却还在咏叹。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朋友,缺锌少钙。”叶晓楠咬牙扯拉链,拉链终于合上了。
两人走出影楼的大门,叶晓楠转头对大美说:“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踢掉高跟鞋,飞奔离去,白纱在风中飘荡。”
“你鼓励我做一个落跑新娘?”大美大笑,“那我把你赔给李湘龙好了。”
华灯初上,李湘龙领着一众车队已经来到了大美家的楼下,清一色的奔驰跑车。李湘龙这回信誓旦旦要为大美铺一场极致圆满且奢华的婚礼,以雪她七年前狼狈离家与他同居的前耻,临了临了,他才想起了要保住这爱情的“晚节”。
大美掀开窗帘,怔怔地望着窗外,身后的叶晓楠问:“出了这个家门,你就算清算了你的青春,你不后悔?”
“不后悔。”大美道。
“高兴?”叶晓楠又问。
“不高兴。”
“悲伤?”
“不悲伤。”大美转过身子,又道,“绝望太尽,再也生不出喜悦,哪怕悲伤。”
叶晓楠不再说话,只听到楼下鞭炮声已经响起,李湘龙已经进门了。
皇朝大酒店5楼,李湘龙和大美的婚宴已经开席了,大美挽着胡父走进了大厅,两家亲友大力鼓掌,是起哄也是祝福。
胡父把大美的手交在李湘龙的手上,那一刻叶晓楠感动莫名,一切加注在李湘龙身上的偏见和厌恶在这一刻似乎都可以暂时被原谅。
林小飞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婚宴他也在被邀请之列,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并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妒火攻心。
大美那一身素净,那一脸微笑,落在他眼里都成了苦涩。他们不过一夜交欢,可他竟然对她上了心,就在前几天他还假模假式地找大美告白了:我挺喜欢你的,你何苦嫁给那种不靠谱儿的男人!
结果大美却说:“你别傻了,你喜欢我这回事就像一篇盲文,你摸着我的奶子才能下笔,我摸着你的下体才读明白你那意思。”意思就是,她料定彼此只有肉体上的好感,不关爱情什么事。
这也不能怪大美,人家李湘龙堂堂大学毕业,和她有七年的革命情感。与李湘龙相比,林小飞这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小混混儿,早已经弱在了根上。
林小飞自斟自饮,只听台上的主持人正说着:“李湘龙先生你愿意娶胡双双小姐为妻吗?无论贫穷和富贵,健康或疾病,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我愿意。”李湘龙道。
主持人继续问:“胡双双小姐你愿意嫁李湘龙先生胡为妻吗?无论贫穷和富贵,健康或疾病,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我,我不愿意!”大美道。
台下亲朋一片哗然,李湘龙转头轻声问大美:“改流程了?我不知道啊?”
“后加的,后加的。”婚庆公司的女司仪压声提醒。
男主持人又问:“胡小姐,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这时候女司仪已经打开了台上的投影仪,全场的灯暗了下来,大美做旁白:“大家请看,这张照片是我和湘龙离开学校,在上陡门租住的房间,不到15平方米。”
台下的宾客深深被投影银幕上照片所撼动,当然包括叶晓楠。那时候大美从不请朋友去家里坐坐,原来那个家里塞满了各种难堪,温州这个富足的城市居然还有如此艰难的爱情。
“七年前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社会关系,没有亲朋的援助,我们只有爱情,只有勇气。”大美握着话筒道,李湘龙被勾起往事,颇为动容,他紧紧地抓住了大美的手。
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那时候我曾经在那个房间里向双双许下诺言,有一天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投影机已经跳到了下一张照片,是辆自行车,大美接着说:“这辆自行车是我用自己的一份工资买的,那时候湘龙早上要7点起床,骑一个小时的车去公司,他用它扛过大米,也扛过煤气罐……”
李湘龙凝视着大美,眼中泪光忽闪,往事回潮,他感动了他自己。
投影机继续放映着他们的过往记忆,拼接出的是一场相濡以沫的爱情,让人动容,更让人唏嘘。
“现在我们有了房子,有了车,有了公司,有了真正的家,我要感谢湘龙,也要感谢我自己。”大美带着微笑道。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候在放幻灯片的小志放入下一张照片,台下再一次哗然,李湘龙和一个陌生女人裸体交缠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大银幕上。
“大美,你!”李湘龙愣在当场,小志的朋友已经疾步上台,强行把挣扎中的他拖到了后台。
台上只剩下大美一个人。
“请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不能嫁给湘龙的理由!我耗去全部的青春去陪伴他成长,助他成功。可是他在设有密码的电脑里收藏着和其他女人的鱼水之欢,你们知道吗?这张照片摄于我和他去拍婚纱的日子。这是对我,对我付出的七年青春的极大讽刺,那被我认为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我和他的关系却只是穿着租来的婚纱的关系,他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是脱了衣服的关系。一件租来的婚纱就是我全部的爱情家私吗?幸福都是演技吗?他的衬衣,我来熨平,又供别的女人揉皱,我不要再做他的保姆了!”
大美走到台上的香槟杯塔前,抽出最下面的那支香槟杯,“哗啦”一声,香槟杯塔瞬间倒塌,大美举起杯子,道:“请大家为我干杯,为我离开一个错误的男人而干杯!”
“双双,你疯了?”胡父率先冲上台,试图拉她下台。
大美饮尽香槟把杯子摔在台上,越过胡父飞奔出大厅。
宴会厅一片混乱,叶晓楠却没多想,起身追了出去。
在酒店的门口,她终于追上了大美。
她气喘吁吁地道:“大美,你有种!”
“惊世骇俗吗?”大美回头。
“比穿比基尼更惊世更骇俗。”叶晓楠由衷地说。
“那陪我去喝酒,庆祝我失恋又失婚。”大美道。
“你阿妈那儿就不收拾了?”叶晓楠觉得不妥,便问道。
“他们生出我这么个女儿,我本来就是摔在地上的豆腐,难收拾。随他们去吧。走!”大美伸手挽着叶晓楠。
“不过你这行为简直就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你是真不给自己留一寸退路啊!”两人上了叶晓楠的车,叶晓楠说。
这厢,李湘龙正瘫坐在地上被自家亲友一阵念叨,他现在也是块难收拾的落地豆腐,稍有醉意的林小飞突然冲了进来,只见他提脚把李湘龙踹倒在地。
打人不需要名义,因为爱一个人也没有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