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死,没有任何的征兆,便是在进入书房的前一刻,他还在吩咐自己的夫人替他准备好明日的衣服,他一早去御药房有事要办。可是,当第二日夫人推开他房门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已经死了。
我赶到唐太医府上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围满了各色人等,唐太医也已入殓棺椁。棺椁四周围着一群穿着孝衣的男男女女,正低头哭作一团。
为首的是一个妇人,虽然已过五旬之龄,但看上去依旧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看我进来,她忙起身施礼:“不知王妃驾临,有失远迎,还往王妃见谅。”许是哭的太久的缘故,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眼圈通红。
我忙伸手搀扶住她,道:“我与唐太医曾有数面之缘,昨日他还曾为本妃医治伤口。不料今日听闻府上发生这种噩耗,所以赶来拜祭一下。还请夫人您节哀顺变,不要因此而自伤身体,以免唐太医泉下不安。”
听我一番劝慰,妇人咧嘴勉强的一笑,道:“人,生而并经历死亡,此事我看的很开,只不过这一天来的早一些而已。王妃不必有所挂牵,我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不会太难过。”
我诧异的看着她,古代女子总已夫为天,很少有人会像她这般看的如此透彻。而她所说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便更让我觉得事出有因,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牵扯其中。
正暗自思讨之际,却见一宫中太监装扮的男子匆匆而来,边施礼,边恭敬的道:“奴才奉如妃娘娘之命前来拜祭唐太医,唐太医已经驾鹤西去,还望董夫人节哀顺变。”
董夫人?我心下诧异,唐太医的夫人不应该称为唐夫人么?董夫人对着太监微微俯身,道:“多谢如妃娘娘挂念,老妇叩拜娘娘慈心,娘娘千岁金安。”话说完,便又命人领着太监前去祭拜。
我望一眼董夫人,好奇的问道:“娘娘本家是姓董么?”
听我询问,董夫人的目光便自灵堂之中调转自我的面上,道:“是的,老妇娘家姓董,原本也不是什么望族,只是后来如妃得宠,封老妇的哥哥为二等公爵。老妇也便沾了娘家的光,可以以娘家姓氏得到尊崇。”她叹口气:“只可惜,终究是要没落的。”
我听她说起如妃,又说起她娘家是沾了如妃得宠的光,便忙着道:“这么说,如妃娘娘是夫人的亲侄女了?我与如妃娘娘一向交好,却还不知道她本家姓董。”
我扶着董夫人的手臂走下灵堂,又道:“夫人的夫婿去逝,娘娘身为夫人的侄女自然诸多挂念,如今我既然在此,就代娘娘孝顺一下夫人吧,还望夫人不要伤心过度,让娘娘担忧了。”
董夫人闻言微微一笑:“你的确是个好孩子,难怪如妃说起你来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称赞。你与如妃交好也是应当,按理说,你原本该叫她一声母妃的。”
许是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忙急着解释道:“如妃是毅王的庶母,你叫声母妃也没有错的,对吧?”
我笑着点头:“如妃对我很好,叫声母妃也应道。”我停顿了一下,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又道:“如妃娘娘性格温婉,对待我与毅王都极好。想来当年皇上恩宠她,亦是因为她温婉娴熟吧?对了,如妃小字是叫如儿么?这样温雅的称呼,也的确配的起如妃这样的人儿了。”
董夫人摇了摇头,道:“如妃原本有个很男孩子的名字,唤作‘安良’,昔日我兄长为她取此名,意为她可以一生平安,为人善良。后来入宫为妃,皇上嫌这名字不雅,便赐她为董益如,即为如妃。”
董安良?那不是当日廖太医写在药方上的名字么?我一直在寻找的董安良,原来竟然就是如妃娘娘。当年廖太医写下“象谷”二字,又附上一个名字,难道便是故意的要告诉我,毒害太子的人便是如妃?只可惜,我竟然一直没有猜透其中的含义,让事情一拖再拖,直到误了两人的性命。
好像,事情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转机,我一直想要查明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可是,若我如此说给龙毅听,他会相信么?便是连我自己都产生怀疑,如妃性情温和,对待龙毅更像是亲生母子一般疼爱,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对一个无辜的人狠下毒手呢?
亲生母子?我被自己骤然的灵光而下了一跳,忽然想到了那卷还为看完的病例记录。难道……顾不得再多想其他,我匆匆的与董夫人告别,心神不安的往毅王府而去。一路上思绪绵绵,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是想要揭开答案,却依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到达王府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龙毅整装待发,正领着一队侍从匆匆出府。那样子,似赶赴沙场的将军,正待命去追捕逃兵。见我从马车上下来,他俊朗如月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阴冷,道:“本王正好要去宫中捉拿真凶,要不要随本王一起去看场好戏?”
我蹙眉不解:“什么好戏?”
他勾唇冷笑,举起手中半截碎布:“本王已经命人彻查过来,前些日子进贡的蜀锦只此一匹,已经全部送到了皇后娘娘的朝凤宫。既然事情已经昭然若揭,本王自然要将毒害太子的凶手捉拿归案。”他斜着眼睛看着我:“如果你想要通风报信,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起去不是更好?”
“不必了,我没有兴趣。”我上前握住他举着半截碎布的手,道:“不过,在你还没有将错就错的时候,我还是好心的问一句,单凭一截碎布就断定凶手,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人都道毅王爷足智多谋,可一遇到太子和柔儿的事情,你总会方寸大乱。若被皇后反咬你一口,只怕连你都脱不了关系。”
龙毅眉心一拧:“你在威胁本王?”
我摇头:“我是在告诫你,也是在救你。其实想要找到真凶并不难,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即可。”也许我对所发生的一切还不是很清楚,但至少,我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找到真凶。
翌日清晨,艳阳高照,翠鸟欢鸣,我与青鸢两人急匆匆的前往皇宫。
皇宫中人来人往,个个因为我们的匆匆脚步而驻足端详,纷纷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以让平日端庄的毅王妃如此神色慌张。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恰又是途径御药房的必经之路,愈发的惹人猜疑。
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有洛瑗陪着散步的如妃娘娘。此刻阳光暖照,如一泄霞光流逝与如妃助霞紫的凤纹恭锦长衫上,将她姣好的容颜完美呈现。
她见我形色匆匆的样子,便忙挥手招呼住我,担忧的问道:“奚悦,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见你着急忙谎的往这里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啊?”
我见她问起,不自觉便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回道:“昨日毅王去了一趟唐太医的府上,谁知晚间便发起了高烧,数名太医束手无策。正好青鸢认识个大夫,医术高超,便将他请去了府中。他说毅王是寒毒侵体,又加上曾中过毒,这才导致了身体严重虚耗。那大夫开了一个药方,其他几味药都已经配齐,单单一个芝心兰却找遍了几家药铺都没有,这才一早来御药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