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职工宁淑丽今年四十五岁，几年前丈夫病逝，她便和傻儿子王大牛相依为命。这王大牛已经22岁了，可智力却相当于六七岁的孩子。数数数不到五，大便不会擦屁股。可宁淑丽还是拿儿子当宝贝，儿子再傻，也是她的心头肉。
早些年，宁淑丽曾领着儿子到医院去咨询，医生说，她儿子的智障可以通过智力锻炼来改善。以前，她又是上班，又是照顾丈夫，没有时间管儿子，现在她下岗了，她要好好教教儿子。
这天，宁淑丽领着儿子来到马路上，指着路边的杨树说：“这是杨树。”儿子看着杨树傻傻地笑：“杨树。”宁淑丽拿出一张写着“杨树”的纸片：“杨树这样写，来写一写。”宁淑丽抓着儿子的手指在纸片上描字。正描着，儿子突然看到了马路对过的冷饮摊：“妈妈，我要吃冰淇淋。”宁淑丽把脸一沉：“先写字，写完字再吃。”儿子甩着手闹了起来：“不嘛，我要吃冰淇淋！”说着，一纵身蹿了出去，直奔马路对过。宁淑丽大喊一声：“儿子，站住，危险——”话音未落，一辆飞奔的卡车开了过来，电光石火间，活生生的儿子就变得血肉模糊了。而那辆卡车，连停都没停，呼啸而去。宁淑丽“啊”地一声惨叫，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宁淑丽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她哭天抢地，也没办法让儿子再活过来。肇事司机始终没有消息，宁淑丽就在悲痛中度过日日夜夜，人也变得神情恍惚了。街坊邻居都劝她，想开点吧，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自己身子要紧。宁淑丽听不进去，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天，宁淑丽又迷迷呼呼来到了儿子出事的地方，见一个和儿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小伙子站在杨树下，看着杨树傻傻地笑。宁淑丽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眼睛一花，就把那小伙子看成了自己的儿子，她冲过去拉住小伙子的手：“儿子，你是我的儿子！”小伙子看看宁淑丽，还是傻傻地笑：“我是你儿子？”“是啊，你不是我儿子大牛吗？”小伙子呵呵笑着：“我都不记得我是谁了，原来我是大牛，你是我妈，呵，好好玩呢。”宁淑丽抹把眼泪：“儿子，我们接着写字，这是杨树，来，描一描这两个字。”宁淑丽拿出纸片让小伙子写，小伙子不写，却把头扭向马路对面：“我要吃冰淇淋。”说着，便向马路冲去。
小伙子的这个举动，立刻让宁淑丽清醒过来。儿子已经死了，儿子就是这样横穿马路被卡车撞死的，现在这个小伙子又这样横穿马路，她绝不能让儿子的悲剧在这个小伙子身上重演。她眼见一辆卡车从远处开来，大喊一声：“站住，危险！”便疯了似地冲过去，一头把小伙子撞到了马路对过，自己也摔出去老远。卡车飞驰而过，小伙子安然无恙，她的胳膊腿却摔伤了，额头还撞掉一块皮，鲜血直流。
小伙子吓得脸色苍白，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哆嗦。宁淑丽顾不上自己的伤，上前把小伙子扶起来。一问才知道，那小伙子也和她儿子一样，是个傻子，只不过不是本地人。那小伙子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看着小伙子那可怜的样子，宁淑丽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她流着眼泪摸着小伙子的头：“孩子，跟我回家吧，你这样在外面乱走很危险。”
宁淑丽把小伙子领回了家。因为家里住进生人要登记，她便委托居委会给她去办理认养手续，她要养这个小伙子，并给小伙子取名小牛。街坊邻居全都不解，宁淑丽的傻儿子刚死，又拣回来了一个傻小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可宁淑丽却不那想，她觉得那小伙子太像儿子了，看到那个小伙子，她就觉得儿子又活了一样，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她失去了一个儿子，老天爷又还她一个。
小牛就这样成了宁淑丽的儿子，一口一个妈，叫得那是一个亲。宁淑丽发现，小牛和大牛的智力差不多，也是数数数不到五，大便不会擦屁股，只是说话比大牛利索一点，但却前言不搭后语。宁淑丽像对待大牛一样对待小牛，每天帮小牛起床穿衣服，洗脸刷牙上厕所，完事儿，她一边干手工活，一边教小牛数数认字。小牛学得认真，她教什么，他就能记住什么。宁淑丽高兴抚摸着小牛的头：“小牛啊，你比你哥大牛聪明，好好学，你要是学好了，妈送你去成人学校，将来也考大学。”小牛一听，乐得直拍手：“好啊好啊！”突然又问：“妈，我还有个哥？他在哪里？”宁淑丽拿出大牛的照片给小牛看：“这就是你哥，他横穿马路时被一辆卡车撞死了。”小牛拿过大牛的照片，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噢，什么叫撞死啊？他怎么不从里边出来？”宁淑丽抱住了小牛的头，眼泪悄悄流了下来：“孩子，你不懂这些，记住听妈的话，以后不要到处乱走就是了。”小牛给宁淑丽擦着眼泪：“我知道，你别哭了，我喜欢大牛哥，把大牛哥送给我行吗？”定淑丽轻轻点点头，小牛高兴地把大牛的照片塞到了口袋里。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宁淑丽精心照料着小牛，她不但教他数数认字，认识周围的事物，给他讲一些道理，还经常带他去医院，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尽最大努力为小牛治病。宁淑丽有种预感，小牛的傻好像能治好，因为她教的东西，小牛学得很快。医生对小牛进行了检查测试，发现小牛的傻确实有治好的可能，于是，医生便给宁淑丽开了调节脑神经的药，让她定期给小牛服用。
到药房一算账，宁淑丽傻眼了，照医生说的，小牛每天要吃20多块钱的药，最少要坚持一年才能见到效果。可宁淑丽每个月的收入只有300多元，怎能承受得了小牛的药费？
为了让小牛的智力有所好转，宁淑丽去了家政服务公司，一个人兼了五个职，这样一来，她每月的收入就达到了1000元。因为每天要到五个家庭去做工，宁淑丽把小牛锁在了家里，给小牛留下许多写字的作业让小牛做，中午和晚上还要赶回来给小牛做饭。一天到晚，宁淑丽都是马不停蹄，回到家里，她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可小牛一过来给她捶背，向她汇报又学会了什么字，她的疲劳立刻就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累得值得。
有一次，宁淑丽中午赶回家给小牛做饭，一进门，见小牛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仔细一看，小牛手里拿着电饭锅的插头。宁淑丽赶紧找根棍子把插头打掉，把小牛抱到了床上，好在小牛触电时间不长，宁淑丽给他喂几口水，过了一会儿就没事儿。小牛流着眼泪说：“妈，我想帮你做饭，那锅麻我。”宁淑丽抱住小牛，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孩子，以后不要摸那些东西，妈现在不用你照顾，等妈老了你再照顾妈。”打那以后，宁淑丽就带着小牛去做工了，她不敢再把小牛放在家里，她怕小牛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天，宁淑丽早晨起来，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再看自己的两条腿，肿得像两条面袋，用手一掐一个坑。宁淑丽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可不能病倒啊，我要是病了，小牛这孩子可怎么办啊？她咬着牙，领着小牛去了医院。医院给她一检查，叹着气对她说，她是因劳累过度导致肾功能衰竭，要想治愈，除非换肾，不然就没治了。宁淑丽一听，领着小牛就回了家。
宁淑丽知道，换肾得花几十万，像她这种条件，连想都不要想。宁淑丽拉着小牛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孩子，妈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妈一死，你可怎么办呢？”小牛愣愣地看着宁淑丽，眼泪也流了下来。
第二天，宁淑丽起床后发现小牛不见了，屋里找了一圈儿没有，到外面打听，也没有看到。宁淑丽着急了，这傻孩子跑哪里去了？外面车那么多，他要是出个事儿可怎么办？宁淑丽正想到大街上去找小牛，一辆120急救车停在了门口。两个医生走下车，说医院决定给宁淑丽免费做肾脏移植，让宁淑丽上救护车。宁淑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院凭什么要免费为自己做肾脏移植？我不是在做梦吧？
等到手术做完，宁淑丽才感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躺在病床上，宁淑丽还有点不放心，她问身边的护士，等她好了，医院会不会跟她要钱。护士说，其实医院并没有免费为她做手术，是有人为医院捐了一个活体肾脏和一只眼角膜，要求医院给她做肾脏移植，肾脏可以在医院调换，眼角膜做为手术费用。宁淑丽一听，挣扎着坐起来：“谁？谁为我捐了这些东西？”护士一指门口：“你瞧，他不来了吗？”
宁淑丽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牛。小牛左眼上贴着纱布，手里提着输液瓶子，急步走到宁淑丽面前：“妈，你醒了？”宁淑丽顿时流下了眼泪：“孩子，怎么是你，你……”小牛跪到宁淑丽床前，流着眼泪说：“妈，其实我半个月前就恢复记忆了，以前的事我全都想起来了，大牛哥是我撞死的，那天我开车撞了大牛哥，因为怕担责任就跑了，车队老板见了撞了人，就把我开除了，后来我由于害怕，就精神失常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以前做的事，当我看了大牛哥的照片以后，我的脑子就开始有点记忆了，我精神失常的时候，你像亲妈一样对待我，又侍候我，又给我治病，我感动得几次都在夜里哭醒了，你的病是因为我才得的，我就是死也要把你的病治好，所以我才跑到医院来，捐了肾和眼角膜，妈，大牛哥是我撞死的，我本该把命赔给你，可你老需要照顾，你就让我给你当儿子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宁淑丽一听，一把抱住小牛的头，大哭起来：“我的好儿子，你怎么这么傻呀！”看着这一对特别的母子，病房里的人全都掉下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