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去塞推开办公室的门愣住了，马樱花等在里面。她微笑看着他，“你回来了？”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羞涩。
马樱花让杨去塞坐下，自己却不坐，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怀表链摇晃，手枪上的红绸布像火苗，“你还记得封闭妓院夜里，你和李大军说过的话吗？我……我向组织汇报了。”马缨花停下，红晕弥漫了她的脸。
“我和李大军说的什么话？”杨去塞一时想不起来了。
马缨花有些恼羞：“你自己说过什么不记得了？你不是说，你要和我……结婚吗？ ”
杨去塞的头“嗡”地一下，他好像和李大军胡乱说过类似的玩笑话，可马缨花是怎么知道？
“想起来吧？”马缨花笑了，她特喜欢看杨去塞此时的样子，惹人怜。
马缨花说的那事发生在封闭妓院行动的夜里，二十多个行动小组分乘的敞篷大卡车停在公安街，只等一声令下开进八大胡同。每个行动小组三个人，两男一女，侦讯处只有马缨花一个女的，其余都是男的，市委就增援了几个妇联干部，马缨花把黎嘉编到杨去塞、李大军一组。
黎嘉梳着两条长辫子，站在杨去塞面前，仰脸友好地看着他，杨去塞也亲切地看着她。李大军一旁起哄，“同志们快看啊！我师兄和黎嘉同志是不是特般配？！”黎嘉羞得低下头，杨去塞难为情地转过身。
马樱花皱起了眉头，“黎嘉同志，你到老刘刘荫侯他们那个组去！我和杨去塞、李大军一个组！”
“马处长，我的组已经有一个女同志了，你看，黎嘉同志是不是别上我的组了？”刘荫侯小心说。
黎嘉也一旁小声说：“马处长，我还是跟杨去塞和李大军一个组吧，我愿意和他俩一起。”
“你愿意和谁一组就和谁一组呀？”马缨花说。她又转向刘荫侯，“多给你配一个女同志不是更好吗？就这么定了！”
见黎嘉低头站在那里不动，马缨花大着嗓门儿，“还挑什么呀？不就一个临时小组吗？行动结束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真实的！”
黎嘉低头弄着衣角还是不动，杨去塞小声催促，“黎嘉，你就去吧！”
“大家带好武器，戴上口罩，上车待命！”马缨花大声吩咐，又小声对杨去塞和李大军交代了一句，“等着我！”然后匆匆离开。
上车后，李大军嘟囔，“马姐姐真是怪！黎嘉要和咱们一组多好！”
“都怪你这张臭嘴！”杨去塞很不满，他看见黎嘉跟在师傅身后爬上前面的一辆车。
李大军发现杨去塞张望黎嘉，说，“师兄，说真的，黎嘉和你真的挺合适的，你俩就是夫妻相！”
“快住嘴吧你！什么夫妻相呀？”杨去塞搡了李大军一把，“你没觉得马处长和黎嘉长得有点儿像吗？”
“嘿！她俩还真的挺像的！脸盘、眉眼，还有鼻梁！”李大军说。
这时，有人命令发动车，马上出发。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慢慢启动，马缨花还不露面，杨去塞焦急地张望。李大军说，“不来也好，再把黎嘉叫来，反正师傅他们组有两个女的！”
杨去塞看见了马缨花，“马处长！快！”
探照灯的光束里，马缨花从一辆还没停稳的吉普车上跳下来，摆动两条弹性十足的长腿奔跑，身后的车灯把她的身影照射成一个活动剪影，短发在光束里飘动着，细腰肢健美地扭动，她矫健地追上行进中的敞篷车，扒住车帮，车上的杨去塞和李大军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马姐姐，你比男的跑得还快！”李大军由衷地说。
“这算什么？小日本的火车我还扒过呢！”马缨花喘着气说。
“马姐姐，到了妓院咱们怎么干？”李大军问。
马缨花说：“你们俩听我指挥，杨去塞负责宣布封闭妓院决议，然后就把妓女和嫖客、茶房、跟妈分别集中起来。黎明前行动必须结束，咱们人员少，任务重，一个组至少要封闭五家妓院，所以动作要快！”
天亮前，行动结束，马缨花让杨去塞和李大军在她办公室等着，她去找局长汇报，回来一起把情况汇总一下。
“这些妓女以后可怎么办呀？”在等马缨花的时候，李大军替那些妓女发愁，“她们什么也不会，要是没人娶她们，她们怎么养活自己呢？”
杨去塞说：“谁能娶她们呀？要娶也得娶马处长那样的呀！”
“怎么着师兄，你看上马姐姐了？”李大军说，“要不要我帮着牵线？我觉得马姐姐也对你有意思。”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杨去塞说。
“我怎么不懂啊？马姐姐看你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她心里有你！”
“你胡说！没那么回事儿！”
“我看是你是不敢和马姐姐结婚，马姐姐太厉害了，是不是？”
“谁不敢呀？结婚有什么不敢的？她敢我就敢……”杨去塞正说着，马缨花进来了。
“你和李大军说的我都听见了，”马缨花打断杨去塞的回忆，“李大军说得对，我心里是挺……挺喜欢你的，所以，我就向组织汇报了。”
“这事儿，你也向组织汇报？”杨去塞有些不满。
“我也不愿意汇报，可是不汇报不行了，局长要给我介绍对象，说我老大不小了，该解决个人问题了，正好你就和李大军说愿意和我结婚。”
“我那是和李大军说着玩儿的，你……”
“你别不认账啊！你别以为大军死了没人证明，”说道李大军，马缨花突然悲从中来，“大军要是不死，现在就能作证，大军这孩子命不好……”
“马处长，你别哭了行吗？要不，别人还以我……”杨去塞说。
马缨花擦了擦眼泪，“按说，向组织汇报前，我应该征求你的意见，可不是事儿急嘛！我要是不把你说出来，我就得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老同志，难道你愿意看着我嫁给一个心里不爱的人？”
“你……我……”杨去塞想说，你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不敢，“你……你是怎么汇报的？”
“我就说，我有对象了，是我们处里的杨去塞，我俩自由恋爱，让局长别为我费心了。”
“自……自由恋爱？咱们俩？”
“就是自由恋爱嘛！咱俩又没有别人从中搭桥介绍，不是自由恋爱是什么？”马缨花见杨去塞很无辜地缩在椅子上胆怯地看着她，又说，“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要不，局长就做媒让我嫁给那个老头儿，难道你忍心？”
杨去塞不知怎么回答。
“把咱俩的关系说出来好也不好。按照咱们公安局的规矩，直系亲属不能在同一个科室工作，咱俩得走一个。你看，是我走，还是你走啊？”
“我不想走！我还想破案呢！”杨去塞脱口就说，马上又觉得不合适，但想收又收不回来了。
“那就我走！”马樱花很干脆。
“你……我……”杨去塞被马樱花弄乱了，“你不就不想嫁给那个老头儿吗？不嫁就行了呗！你别扯上我行不行？”
“有那么简单吗？不嫁就行了？局长要是见我不和你结婚，准以为我骗他呢！你让我怎么办？”
“结……结婚？”杨去塞惊讶地站起来，“你向局长汇报说，你和我要结婚？”
“我可没逼你啊！你要是不愿意，你自己找局长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