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傻傻问:“你……要做什么?”
他目中笑意收起,转为深沉的凝视,他说:“你可愿做我的童养媳?”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醒来后面前是离槡那张放大的白净俊脸,“你做什么?”我的口气有些生硬,依稀记得,在那山巅之上,我就是这般口气同离槡说话的。那个时候,他会温柔对我笑。
可此时,他却倏地别过脸,大手一松,我便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哦,原来我不知何时已挂在了离槡身上,仅凭他一条手臂的力量支撑。他一松手,我自然就摔了个大马趴。
可是……好痛!
但此刻,痛也唤回不了我的神智,我呆呆地,呆呆地看着我面前的离槡,只觉得这人怎么可以变脸变得那么快!
有小东西在我身下呜咽,是大白!大白估计是要来救我,可它如今非威猛虎,除了差点被我压扁还搁得我腰疼之外,一无是处。
“做梦了?”离槡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似初醒。
听见离槡这般问我,我方意识到自己的二、逼。是啊,那山顶之上的场景,只可能出自我梦了,我竟然还傻傻把它当真!
许是我埋头想心思的时光太过长久,又或许是方才松手害我摔了一把的离槡有些故意不去,总之,他向我伸出了手。
离槡的大手,白而修长,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起来。”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好似有一些不自然。
我呆呆应了一声,竟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了,徒留离槡的手伸在空气当中。
我自离槡目中看见了愕然,同时,我也恨不得掐死自己。不过,好在,我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在离槡皱眉,即将收回手去的刹那,我一把将自己的小手塞入他的掌心当中。
离槡掌心里的温度,果然就是我所贪慕的那一抹温暖呀。
其实,我挺尴尬的,喉咙里支吾了半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离槡也好似愣住了一般,视线定格在同我交握的那只手上,也不知看的是谁。
最后,还是大白再次的呜咽声打破了沉默。我与他同时收手,他转眼看前方,我则顺手捞起被我压得直喘粗气的大白。
我听见他咳了一声,问我:“梦见什么了?”
我玩着大白的老虎耳朵,低了头道:“我梦见了一只老虎,还有……”你。我没能说完,因身后响起了那管事的声音。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让公子久等了!我们老爷……爷就在正厅等您。”
经过那个跳大神的庭院,我突然有种心慌慌的感觉。离得近了,反而没了先前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有一张脸将将跳转过来,将将对着院门大开的方向,便也对上了我的眼。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到前头离槡的脚后跟。
离槡回头,目中带着征询。
我硬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的。”我确实没事,因方才那一眼我已看清,那一张可怖的脸,不过是一张狰狞的铁青面具。
锣鼓声更加喧天,一路传去老远。我脑中依稀有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挥之不去。
正堂首座上端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男人着一袭明紫锦袍,面庞刚毅,束起的冠发却有几丝凌乱。
我还待朝这位萧爷多看几眼,眼前一黑,离槡挡在了我的身前。他这意思便是让我乖乖站好别东张西望了。好吧,不看就不看。于是,离槡身后,大白趴着,我立着。其实我觉得,离槡只一个背影就比那萧爷好看太多。
二人一番寒暄之下,萧爷开口问:“不知木先生此行所为何来?”
木先生
木先生?
额,原来离槡哥哥你信木吗?
离槡答曰:“捉妖。”
我想,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捉妖”两个字,都是要爆发的。人家好吃好喝好住供了你一夜,第二天你却跑来跟他说要来你们家捉妖,这……这可真是个冤家啊!
我不由探出半个脑袋去,看那萧夜脸色。果然,这位萧爷当即变了面色,“木先生此话何意?”
离槡默然,我知道他在同那萧爷对视,可苦于看不见他脸上神色。
萧爷的脸色很难看。
半响,离槡方道:“人死不能复生。若将已死之人强留于世间,只会损了他的阴德。更何况,有些东西,绝非深宅内院可以容下。早日抽身,还自己,也还旁人自由。”
“先生请慎言,萧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爷声音冷硬。
“不懂?那请萧夫人出来,一问便知。”
那萧爷一下子便从座上站起,险些碰翻桌上杯盏,“你到底是谁?我萧稍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我无意为难,只是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说到后来,离槡的声音便淡了下去,好似有淡淡的愁掩埋在其间。
那萧爷便深吸一口气道:“我夫人……”
“在下闻得尊夫人阳寿已尽。且这萧府处处透着妖气。若夫人仍活在世上,必是被那妖物所控了。”
话音刚落,那萧爷便怒了,“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我萧府放肆!”
我也觉得离槡够放肆的。
离槡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我便听见他说:“一年前,城东杏岩寺。”
萧爷脸色大变,“你……你知道些什么?”
离槡半侧过身子来,靠得太近了,我便险些撞上他的腰。他淡淡看我一眼,我赶紧低头。耳边听得他说话:“我是何人不重要。我不过是来捉妖的。捉了妖我自行便会离开。萧稍,是你去请了夫人出来,还是我亲自去?”
我转了转眼珠子,估摸着离槡这是又要捉神兽了。
“不行!”萧稍几步跨直离槡面前,却也不敢靠得太近,他缓了缓语气,道:“木先生,内子身体抱恙,近月来才稍有好转。实不瞒先生,内子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还请先生包涵……”
可离槡一点面子也不给,“妖物害人,岂能姑息。那妖怪,我现下便要捉走。”
“你……”
妖物害人,岂能姑息。离槡哥哥,为么我觉得这话自你口中说出来恁没说服力呢?你明明就是为了收集那些个神兽。
“你怎能罔顾他人性命?!”萧稍怒极了。
离槡回道:“那是你妻子,同我有何干系?且你妻子早该死了。”
看吧看吧,本性暴露出来了吧。
“相公。”突兀地,大堂内响起了把柔美的女声。女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来客人了吗?”乍听之下柔美,二闻便觉出娇媚。这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我这般想着,便使力踮起脚尖,妄想越过了离槡的背影去看门后。女人的声音便是自大堂侧门的另一边传出的。
我高估了自己的身高,更低估了离槡伟岸的海拔。看不见暂且不说,金鸡独立之下的我一个站立不稳,直直倒地了。最近总时不时要同大地来个亲吻,吻多了,也就习惯了。我正要拍拍屁股没事人一般站起,却自那侧门的缝隙里瞥见了一抹颜色。淡紫的纱裙,下摆垂在地上,空气中仿佛就有了一种淡淡的、迷人的紫兰花的芬芳。
倒在地上,我自下而上去看离槡,仍旧是一副怎么看怎么好看的容貌。可不知为何,我觉得离槡的身形有些僵硬。
那一扇侧门迟迟未开,那一头的女子也未推开了门走出来。
这一边,萧稍却是忍不住快步迎上去了,去到了木门的另一边。门虚掩着,现出男人明紫的衣和女人的淡紫的纱来。听见这一对夫妻在互诉着衷肠:“含章,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歇着。”
含章
原来这位萧夫人柳氏叫含章。很美的名字呢。
“我已经好了。相公,你总是那么紧张。外面是谁?”
“生意上的朋友。你先进去歇着,处理完了这些,我就来陪你。”
含章便应了一声,淡紫衣裙消失在门缝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临去前,她仿佛自门后向这边张望了一眼。好巧不巧地,我捕捉到了那一双盈盈欲泣的眸子,那眸子欲语还休,带了别样的颜色。
萧稍出来时,面上僵硬神色已缓和不少,美丽的女人果然是温柔乡。
他对着离槡一抱拳道:“那便是萧某人的妻子。先生说的捉妖,恕萧某不能答应。先生是高人,萧某也不相瞒,如今的含章是萧某自阎王爷手中夺回的。纵使有妖……萧某亦甘之如饴。”
离槡却是不接他的话,转以冷硬的声音问:“你与她何时成的亲?”
这话听在我耳中也觉得失礼,偏离槡还一副理所当然,仿佛别人欠了他许多的模样。
果然,那萧爷又火了,狠狠丢下两个字:“送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侧门。我猜他是陪老婆去了。
我偷偷瞥一眼离槡,他正望着那道门,出着神。
我看一眼地上的大白,大白只顾摇头与摆尾,全然不能明了我的心思。我蹭过去一点,再蹭过去一点,小心翼翼扯了扯离槡的袖子,唤了一声“离槡哥哥”。
他缓缓垂眸,眸子里倒映出我的手,他却未将它拂开。
我高兴了一点,试探着问道:“离槡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许是我看错了。”
看错?看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