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中午时,潘屹才醒过来,他的酒喝得太多了,感觉到身边温暖丰满的胴体,睁开眼,看到一张浓妆的陌生女人脸孔,依然熟睡,一只手还搂着他的脖子,高耸洁白的胸裸露着。
潘屹恍然想起什么,从床上跳了起来,是在自己的地下室,可是小雪已经不见了。旁边女人的****胴体,让他依稀想起昨晚的情景。
“完蛋了。”他穿好衣服,摇醒这个比他大几岁的成熟女人,催促她赶紧走。然后,就看到了桌上的信封和手机里的微信。
小雪永远离开他了,带走了所有的衣物。
冷静下来的时候,潘屹深知小雪的为人,感情上一定是清清楚楚的,如果想重新开始,一定会先和他分手。所以昨晚全是他之过,而不是小雪。
一个偶然的过错,毁掉了8年的恋情。
我们的一生,难道不是一个个偶然,偶然的邂逅、偶然的机遇、偶然的过失……决定了看似必然的一生?
潘屹没有去上班,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从晨曦到夜晚,在这个看不到旭日东升、也见不到落日余晖的地下室里,被无尽的悔,填满心绪,就如这无边的夜色。
从前还有一个女人,亮着一盏孤灯,让他在失意的城市、冷酷的人间感到家的温暖。
屋里还漾着小雪身体和头发的气息与余香,娇语俏音依旧萦绕耳边,可是小雪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失去心爱女人的这个落魄男人,真的一无所有了。
没有开灯,黑暗中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让他濒临崩溃,身体被悲伤淹没。
感觉肌肤一寸一寸地失掉了知觉,心一点一点坠下无穷无尽的深渊。
无法解脱的痛苦,让潘屹又想用酒精麻醉,他从冰箱里找了一瓶白酒,全部喝下,没盖被子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又开始昏睡,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小雪开门的声音,猛然惊醒,一片寂静。
多希望睁开眼睛时,能再看到她可爱的微笑!
潘屹昏睡了一天一夜,也没吃东西,也没人打电话给他,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直到第二天晚上,手机铃响了,接通,是母亲焦急的担忧的声音:“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气无力的,像生病了。”
“没事,妈,就是感冒了。”潘屹忍住泪,哽咽地说。
我们年轻的时候,失去爱情,常常以为失去了整个世界。能把我们从悲伤的地狱拉回人间的,惟有亲情。
一个电话,让潘屹冷灰残烛的心,恢复了一点温度和知觉,然后感到头和胃都好痛,肚子好饿。
他用电炉烧了一碗方便面,是深夜11点了。
一个人在孤灯下,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面,嘴里机械地咀嚼、下咽……
不是因为食欲,仅是为了活着。
这也许是人间最凄凉的景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潘屹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害怕行走在阳光下、孤独在人群里的丧尸。为了吃饭而吃饭,为了拉屎而拉屎。
他觉得城市就如茫茫大海,他是这个城市里被抛弃的沉舟。
可他没脸去找小雪,很想小雪的时候,就把她遗留下来的一瓶雪花膏拿出来闻,那熟悉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想哭。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
已经是冬天了,那一天北京被雾霾笼罩,天空下着漫天大雪,晚上7、8点钟,路上行人寥寥。街边的行道树叶落木枯,凄然独立。
潘屹也躲在地下室里,把电暖气开到最大取暖,突然手机提示铃响起,有一条小雪发来的微信:“如果我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了。你还会收留我吗?”
“你在哪,遇到什么事了,小雪,我马上过去接你,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我做梦都想见到你啊。”潘屹赶忙回,心想小雪到底怎么了?
“你还住在老地方吗?”
“还在啊。”
“我半个小时后到,你到门口接我一下。”
潘屹喜出望外,也有一丝担忧和疑惑。
半小时后,看到小雪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提着简单的行李,却步履蹒跚,挺着一个大肚子,足有8、9个月大的身孕。
潘屹惊呆了,小雪怀孕了,孩子明显不是他的,是谁的?
小雪和潘屹不约而同停住脚步,有了第一眼对视。
眼睛?!
从任何一张脸上,你能捕捉到最真实和传神的心灵语言,来自她的眼睛。
从眼神中你可以评判一个人过去的生活和现在的经历。
从前,少女时代读书的小雪,那双眼睛单纯而又充满梦幻般的朝气,如今的眼神却如此幽怨冷漠,已披上一层世故的外衣。
潘屹被小雪的憔悴消瘦和落落寡欢震惊,涌上心头的,是难言的人生惆怅感——
从少女到孕妇……
人生的沧海桑田其实都匆匆如白驹过隙。
小雪也望着阔别2年的男孩,下巴长出许多胡须,与其说成熟,不如说邋遢,衣服更加不修边幅。
他们近在咫尺地凝望,凝望生活是如何把彼此改变得如此苍老,凝望那些曾经相聚、早已远逝的青葱岁月的背影。
漫天雾霾和风雪中,潘屹把小雪主动拥入怀中,这朝思暮想的久违身体和芬芳,让他虽然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感,但泪水还是奔涌而出:“小雪你瘦多了,你过得很艰难吗?你结婚了吗?”
小雪回来了,可是潘屹感叹原来单纯的小雪去哪里了?
正如我们感叹时间去哪里了、飞机去哪里了?改变我们的、使我们如此迅捷老去的,从来不是年月,是令人忧伤的经历。
人间一草一木凋零,还有四季的轮回。可是我们的一生,只有一春、一夏、一秋和一冬,在你来不及伤春悲秋时,一切逝去的都悔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