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早朝的樵木,孩子们费了些气力,出了一身的汗,每人都背着满满的柴草,碧兰力气小,怀中少抱了一点点。
回经县城集市时,已是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流动的人群,叫卖声、讨价声持续不断。
“爷爷,我们累了,先放下来歇上一歇吧?”主存婴跟吴凌军请求休息一下。
“刚刚不是休息了一阵子吗,又累啦?好吧,来来来,赶紧放下来!”吴凌军帮着三个孩子把背上的柴草卸了下来。
主存婴对着尚荣军、栾星一使眼色,三个孩子一起跑了出去。
“爷爷!你们等等我们,我们到周围转转就回来!”
“哎!小心点,别跑太远!”吴凌军抱着孙女坐了下来。
三个孩子跑到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去山上时路经此处卖那支十指扣的地摊。
“哎哎哎!小孩,不买别乱动啊,去去去!一边玩去!”小贩哄撵道。
“谁说我不买,我可是要好好看看再买!”尚荣军大声道,说着便挑拣这摊位上的众多的物件儿。
三个孩子不停地置换着手中的物件儿,把摊位小贩盯得眼花缭乱。
“好好好了,你们是谁家的小孩儿,到底买不买,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快走走走走走!赶紧回家找你们大人去!”小贩走了出来,双手夺过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把他们赶走了。
三个孩子快乐地跑了开去。
转过街巷,主存婴掏出口袋中早已入囊的十指扣,就是那串碧兰心仪的十指扣,三个孩子乐滋滋地跑着,尤其是存婴。
晌午正当中,炊烟袅袅,吴凌军从屋子中走了出来。
“存婴,你过来。”
主存婴正在和尚荣军、栾星及同村的一帮孩子们在玩拱桥推手,听到爷爷叫他便跑了过去。
“这个十指扣从哪里来的?”吴凌军指着碧兰手掌上绑着的十指扣问。
存婴看了看碧兰,吴碧兰低下头遮了一下手上的十指扣。
“你拿出来!”吴凌军上前一步抓住碧兰的手,将十指扣夺了下来。
小碧兰委屈得脸拉搭了下来,快要哭了出来似的。
主存婴知道事情被发现,心里一颤,撒了个谎:“我看到那个叔叔扔掉了这个十指扣,我就捡了回来。”
“啪!”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老实,还跟我撒谎,你以为我老糊涂啦!早朝刚在集市上看过这个,好好的东西不到一个两个时辰人家小贩就丢啦!气死我了”吴凌军并不怎么长的白胡须气得上翘。
主存婴捂着半边脸难受起来,不做声了,一帮孩子堵在门口看。
“真是的,老子都爱逃跑,你还爱撒谎,真是随了根儿了!”吴凌军瞪着主存婴。
谁也不知道爷爷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我错了,爷爷!这是我偷的。”主存婴带点啜泣的声音道。
“我罚你不许吃饭,去屋子里反省,罚站!”吴凌军呵斥道。
主存婴不知所措,安静地站在那里,旁边的小伙伴们都在看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吴凌军吼道。
主存婴这才走到里屋门前,轻轻地支开门猫了进去。
也怪不得吴凌军这样生气,吴凌军少年时就与诸葛爽结识,中年曾帮助过诸葛爽之子诸葛仲方逃难,而这个名叫主存婴的孩子,便是诸葛仲方之子,旧友诸葛爽的嫡孙,也相当于他的亲孙子一样。
旧友的后代,一方诸侯家的公子,怎么能够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呢?
屋内,主存婴安静地站在那里,做错了事,无可厚非,他知道是他偷东西不对。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的委屈,他说不出来。
也许,尚荣军和栾星会懂。
主存婴被罚站的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样让他俩心里更慌,因为他们实际上也参与了,只是爷爷不知道罢了。
他们在吃饭,几个人其实都难以下咽,但,还是很快地吃完了。
如今已是傍晚,马上要吃晚饭了,主存婴本来饭量就大,中午还没跟上一顿,早站在那里饿得胃直抽抽,腰都快成了树杈枝儿了。
“知道错啦?”吴凌军走到主存婴面前。
“嗯。”主存婴有气无力地强忍应了一句。
“来吃饭吧,以后不许偷东西,知道吗?”吴凌军此刻又变得很慈祥,终归是不敢对孩子太狠心。
主存婴坐下来捧起饭碗,猛划了筷子,扒拉碗中不多的清粥水。
他的样子让几个孩子哈哈大笑,气氛瞬间又暖了起来。
“那串物件儿我已经扔了,你不要再去捡了,我已经告诉了碧兰,以后偷来的东西不许碰,你们都听见了吗?”吴凌军道。
“听见了。”几个孩子应答下来。
烛光曳动,收拾完餐具,吴凌军带着四个孩子围坐在炕上给他们讲故事。
四个孩子一听讲故事,兴奋的坐起来,瞬间安静地的听讲,很认真。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上古时代,万物刚刚从萌芽中过渡到成熟,人族与神裔之争从未休止,而各种族、各部落亦是联盟错乱,纠纷不断。
各部落中最大的一个是黑暗之盟,他们的首领叫邪帝,相传邪帝本身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可单掌劈牛骨,双拳斗猛虎,这些都在一个回合之内便可完成。
邪帝是部落中的核心人物,自小出生在黑暗之盟这个部落,从小力大无比、过人的智慧胆识以及敢于担当的领导地位让其一步步爬到了部落首领的位置,那年他才十八岁。
同年,邪帝率部落族人吞并周遭的九个大小部落,黑暗之盟一跃成为当时最强大的联盟;更重要的是邪帝得到了铁乐部落的“狂暴”之剑,并用“狂暴”刺穿了包括铁乐在内的九个首领的头颅,于是邪帝将其改名为“弑君剑”。
有一次,邪帝跟随几个族人上山打猎,途中遭遇了豺狗的围攻,豺狗善于游走追击,数量众多,侵袭不断,几人被困半山腰中,更要命的是他们位置上分散了。
族人一个个被豺狗扑倒,惨叫声接连不断,邪帝挥动手中的弑君剑冲出重围,本欲掩护着身后的族人撤退,可这时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豺狼扑倒。
心中一急,邪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冲到豺狼堆中,以剑当棍,挑飞了十数只豺狼。
邪帝的儿子黯月被众豺狼扑倒后被吓得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任凭豺狼们啃食着自己,眼睁睁看着大腿上的肉都要被啃光了,却吓得没了直觉,一身冷汗。
一只豺狼还啃着黯月的腿骨不放,准备将黯月拖走,邪帝手一抬,弑君顺势劈下,将那只豺狼做成了两段,鲜血喷射出来,溅了父子二人全身都是。
黯月被这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豺狼的血溅了一脸,瞬间变得扭曲难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之色。
豺狼们拖走了几具尸体,全部撤退了。
邪帝将儿子背下了山,其他几个族人也都全身是伤。
第二天,邪帝一个人荡平了山上所有的豺狼,除掉所有成年豺狼后,邪帝又将所有豺狼崽子从窝中掏了出来,全部摔死,一只不留。
那座山上再也没有豺狼驻窝,因为一经发现豺狼的踪影,邪帝会带人再次查探一遍山林。
那天下来,邪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就熟睡在了座椅上。
族人对邪帝没有保护好族人表示不满,众多长老召集族人对邪帝追究责任,要撤换首领,推荐族内的二号人物翊夫。
族人争论激烈,一方说念邪帝这几年战功颇高,征服周围部落使本族强大,不应因一次失误撤换首领之职;另一方抓住这次机会不放过邪帝,因为族内规定首领如果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保护好族人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邪帝还太年轻,没有能力保护更多的族人就不配当部落首领。
这时,翊夫联合手下的十大爱将包围邪帝,提出十人轮流跟邪帝单挑,邪帝十战全胜才可以与翊夫对决,胜利者将担任部落首领。
哪知邪帝答应的很爽快,单挑一开始邪帝便狂性大发,用最残忍的杀法刺死了最开始的两个人,以致后面的八人都不敢直视邪帝,跪下连连乞饶。
局势瞬间扭转,翊夫见状,也跪下请罪,表示愿意继续追随邪帝,忠心耿耿云云。
邪帝哪里还吃这套,用胳膊肘之间的两块肌肉,生生将翊夫夹死在自己的面前,没有眨一下眼睛。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再也没有人敢反对邪帝了。
于是,邪帝得到了翊夫的至宝——“鬼阎罗”,挥斥人间疾苦的鬼剑。
族人中几个不安分子对邪帝的做事做法始终心怀不满与畏惧,暗中筹备刺杀邪帝。
不料,东窗事发,全部被邪帝恩赐炮烙之刑。
邪帝对族人的种种猜忌与畏惧感到鄙夷与可笑,心灰意冷,渐渐与黑暗之盟中的大多数族人疏远,变得更加独断专行。
后来,邪帝让族中最好的匠师打造了一柄轻质利器——“寒星”,邪帝操控“寒星”,发挥到了冰寒杀伐的极致。
从此,邪帝依靠着这三柄傲世邪剑打遍了当时所有知名的高手,从无败绩,名震江湖,很多部落、门派散人都加入了黑暗之盟,黑暗之盟实际上已经操控了江湖上大部分的门派与部落,而黑暗之盟的权力基本都掌控在邪帝的手中,那真真儿是武林至尊。
可邪帝的独断专行,他的残暴杀伐,始终是错误的,惹得哀声四起,最终落得被一位高手统领着各联盟部落与门派散人围攻,战败身亡的下场。
要问这位高手是谁?
大家都称他为“正义之神”,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他的真实面目也没人见过,大家记住的只有他身披一件暗红色绸子的样子。
邪帝临死前将三柄邪剑奋力抛出,大喊着“当三柄邪剑再次出世时,我的时代会再次来临,邪帝会东山再起!”
之后,邪帝便灰飞烟灭了,“黑暗盟”成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字。
吴凌军讲完“邪帝遗剑”的故事,四个孩子听得意犹未尽,还沉浸在神话中,不停地问着邪帝和三柄邪剑的故事。
“好了好了好了,这个故事讲完了,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吴凌军捋着他的发白的小短胡子,笑着问。
“好!”几个孩子乐得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又静静地听起来。
吴凌军讲的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大体是这样的:公元858年,吴凌军方满十三岁,便被当地官府强行征去当兵,当时政局动荡,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官吏、市井,全部都活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华生活当中,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举步维艰,饿死、病死者无数。
公元868年,桂林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庞勋兵变,起义军直冲唐朝生命线江淮粮道。
当时吴凌军正在驻守江淮,唐淮南节度使令狐綯认为不应直撄其锋,写信暂时稳住了庞勋。
后被朱邪赤心父子带着八万马步精锐沙陀兵所迫,溺水身亡。
朱邪赤心后被唐懿宗赐名李国昌,其子赐名李克用,也就是现在的晋王李克用,那一战他父子二人一战成名,位居首功,同时,带起了一个副产品——成就了沙陀兵的崛起。
后来,王仙芝、黄巢两路起义军造反,逼得唐僖宗李儇西逃,吴凌军就是在这其间结识了他们几个孩子的父亲。
“荣军,你可知道我和你父亲是怎样结识的吗?”吴凌军问。
尚荣军摇摇头。
“庞勋被灭后,我就被调任至徐州节度使时溥麾下,就任翊麾副尉一职,七品官职。”
“哇!”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也许是出于对爷爷的崇拜,也许是他们并不懂军营中的职位高低,反正七品在他们眼中是很高的。
“归降唐的梁王朱温联合晋王李克用奉命率大军攻打黄巢,黄巢兵败如山倒,你的父亲当时兵困汴州,走投无路,便投降了时溥,与我共事结识。你父亲,很有个性,做事一丝不苟,很有大将风范。”吴凌军笑道。
“荣军哥哥的父亲是谁?还有,黄巢是谁?朱温又是谁?”栾星问。
“嘘!”吴凌军连忙捂住栾星的嘴。
“不许乱问!”吴凌军小声道,见周围没有外人,便继续说道:“他爹叫尚让,是黄巢手下的二号大将,黄巢就是刚刚我提到的农民起义军首领之一的盐贩子黄巢,自封‘冲天大将军’,黄巢是个英雄,我跟他有过数面之缘,很有领导号召能力,就是脾气暴躁了些。”吴凌军回忆道。
“是二号大将,那谁是黄巢的一号大将啊?”主存婴说,这也是尚荣军想问的。
“就是归顺大唐的梁王朱温啊,也就是现在主政的大将军朱晃。我跟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对别人可千万别乱说,尤其是荣军父亲的姓名,听到了么?说出去会给荣军带来杀身之祸的,听到了么?”吴凌军正色道。
“为什么?”吴碧兰等人还用着天真的小眼神望着爷爷,他们不懂。
“别问为什么了,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吴凌军又叮嘱了一遍。
“嗯。”四个孩子都微微点点头。
主存婴和栾星想听听爷爷跟他们父亲的故事,可爷爷没有继续说,什么都没有说下去,看了他们俩一眼,转身走了。
主存婴望着那个眼神,似乎爷爷在讲:“没有说的必要!”
他也就没有追问。
至少,他们今晚知道了一个美丽的神话、吴爷爷和尚荣军的父亲的故事。他们觉得他们是注定有缘的,是上天把他们的命运安排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