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慌忙抬起头,打算倒酒相饮,只是当目光触到对面那张脸时,她手下一颤,不但筷子跌落了,连桌上的酒壶都打翻了。
“阿瑟!”
裴然惊呼一声,急急忙忙的拉起她。
裴瑟此刻满腹心思的慌乱,又见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便愈发的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
她说不清,脸便愈发的红,一时局促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人。
“公主可还真是不小心,来人,扶公主下去换件衣服。”
对面那道沉稳的声音毫无情绪的传了过来,直到有人上来扶了裴瑟下去,她这才惊觉原来裙裾居然湿了一大片。
“阿瑟……你刚刚是怎么了?”
裴然跟了进来,见裴瑟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心下掠过浓浓的担心。
“姐姐……”裴瑟看了她一眼,等衣服换好之后,让服侍的宫女退下,这才平复心下的不安对着裴然开口道,“那个摄政王,我出嫁前一日在爹爹的书房见过,而且,我还骂了他……”
“你骂了摄政王?”裴然惊讶的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片刻后,她急急的在房间内踱步起来,“完了,完了,这个摄政王外表看上去冷冷的,若当真如传闻所言,那我们……”她没继续往下说,神色却是极为恐惧。
裴然被她说得心头愈发的乱。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裴瑟深吸了口气,理了衣摆走了出去。裴然见她难得的稳定下来,心头虽担心,但也只得稳住情绪,陪她一起重返大殿。
大殿内倒是热闹依旧,并未因了她的离开而有丝毫异样。
裴瑟快速的寻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好在因为歌舞的精彩,大家并未将注意力投到她身上,她心下也就放心不少。
一曲毕,众人的掌声在殿内适时响起,片刻后,又换了一批歌舞进来。只是这次的人一出现,殿内顿时静悄悄,裴瑟仔细瞧去,见是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姑娘,红衣罩体,外披一件白色薄烟纱,露出粉嫩白皙的玉颈,琴音一动,她便随着舞动袅娜身姿,胸前半遮半掩的丰盈隐隐若现,看得人一阵热血沸腾。
裴瑟正随着那女子的舞动眉开眼笑,说实话她从未看过这么美的舞蹈。可是殿内却一片静悄悄,她眼看了众人的神情有几分古怪,而对面末尾的幽希然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之下,裴瑟的笑容也僵在唇角,而对面的幽离,活脱脱一张包公脸,面色甚至有些铁青。
那女子究竟是谁,竟惹得众人这般古怪。尤其是幽离。
“妾身自献一舞,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恭祝皇上事事如意。”
一舞毕,那女子盈盈下拜,****随了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好生诱人。
“你来干什么?退下!”幽离黑了一张脸斥责。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泪珠连连,楚楚动人:“王爷……”
幽离不说话,已经有侍卫上前押了那女子下去。裴瑟见那女子哭得厉害,不由心存不忍。殿内众人却俱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或低头品酒,或窃窃私语,就连上位的太后皇帝也对这一幕无动于衷,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
裴瑟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待停向幽离时,正见了他抬起头。
迎向她疑惑的目光,幽离眸色一眯,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看得人心头发颤。裴瑟一惊,急急忙忙低头夹菜。可是显然幽离这次不打算放过她了,他的声音似有魔力直侵入她心底,打击着她本已经脆弱不及的弦。
“本王听说公主能歌善舞,今日家宴,不若为大家献一场舞如何?” 裴瑟抬起头便见了幽离那双高深莫测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瞧不出丝毫情绪,却又压得人透不过气。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裴瑟瞧了瞧众人,这才放下被汗液粘得湿腻的筷子。
“我不会跳舞。”
她低了头局促的坐在那里,心头乱跳。
“公主莫不是嫌弃我们祈国的皇亲粗鄙,不愿献舞不成?”那道清丽如涓涓流水的声音从上位倾泻了下来,太后凌画扇用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看向她,眸中隐隐潜藏了丝不悦。
“我……”
裴瑟张了张嘴,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她确实是不会跳舞,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是通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了遗传关系,前世祖上都是习武的,只是到了父亲这代偏生迷上了跆拳道,于是她耳濡目染,自然也喜欢运动,大家闺秀这一类,是万般不感兴趣的。
“不若便由儿臣来抚琴伴奏吧。”
就在裴瑟局促不安之时,忽的听得下座一人开口,抬头看去,正见了幽琴歌淡淡的轻拂衣摆起身,转头看到她时,他微微一笑,道:“公主要什么曲子?”
那一笑,明明无甚深意,却偏生恍若微风拂过,平白无故的让裴瑟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阿瑟――”
身侧,裴然担忧的唤了一声,裴瑟看了她一眼,面色微红的站起身来,终于在大家或期盼,或鄙夷的目光中走向了大殿中央。
“既然太后娘娘都开口了,裴瑟恭敬不如从命。”
她环视了一下大殿,走到门口立着的侍卫面前,伸手道:“这位大哥,可否借剑一用?”
那侍卫得到摄政王的示意后,才将佩剑取下递给她。
握了长剑,裴瑟才重返大殿对着早已准备就绪的幽琴歌道:“烦劳晋王弹首激情点的曲子。”
幽琴歌看了她手中的佩剑一眼,似明白了什么,淡然的勾起唇角。手指拂动,不多时,殿内便响起了一首激昂的曲子。裴瑟听了半响,虽是陌生的曲调,却极合心意。默念了节拍,她随即朝台上躬身一礼,道:“裴瑟身无长处,今日便舞剑为大家助兴吧。”
话音方落,她的身子已经动了起来。
长剑出鞘,她随着琴音或快或慢的移动身体,时而翻身,时而来回旋转,长剑划过的每一处,无疑与琴音配得恰到好处。只不过剑花虽美,稍懂武的人便知道,那只是空有其表。
一曲罢,裴瑟也随着琴音抱拳准备抽身而退。却正在这时,忽的眼前一花,竟有人持剑直指眉心而来,裴瑟心头一慌,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剑去挡,然后后果便是手中的剑断成两截,而那人的攻势丝毫未减。
情急之下,裴瑟身子一晃,凭借着灵巧的身形躲过那人的攻势之后,她已经闪身来到那人身后,当机立断之下,她心下只有一个讯息:保命要紧。随即也不给那人反击机会,一个下劈腿过去,紧接着加上一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过后,大殿内一时静悄悄。
裴瑟喘着气站起身。这副身板果然是不行,刚才过肩摔的时候,她差点就因为承受不住那人重量软下去,好在,她咬牙挺了过来。
重重呼口气朝地上的人看了去,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得大惊失色:“你……怎么是……你……” 她止不住后退。四面八方早有宫人涌上来扶幽离起身。一时间除了那宫人“快!快!”的声音外,殿内再无其他声音。连太后也从上位走了下来。
裴瑟知道,这下自己可算是犯了大错了。
她转头看众人。显然,众人的视线均被殿中央摔倒的幽离吸去。而也在这时,之前抚琴伴奏的幽琴歌已经站起身子,裴瑟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往他身边靠去。
幽琴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裴然眼见了这番情形,急急忙忙的上前挡在裴瑟身前。
“散开!”
显然,这一摔,幽离的脸算是丢大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极其阴森,裴瑟抖了抖,随着宫人散开身子,便见到他在人群中间站了起来,头发有些松散,衣服也微微褶皱,但却丝毫隐藏不了他此刻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凛冽之风。
待眸光重新凝聚在裴瑟脸上时,裴瑟便觉着那凛冽之风全部聚成冰刀向她刮来,刺得面颊生疼。
他一步步朝裴瑟走来,裴瑟便止不住的后退。身前的裴然显然挡不住他慑人的攻势,吓得腿脚一软,歪了下去。
裴瑟也无暇去管她,只觉心头慌乱如麻,直到,脚上踩了一样异物。
“皇叔无恙吧?”
忽的听得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幽琴歌不动声色的从裴瑟鞋底下抽出自己的脚看向幽离,眸光似笑非笑。
幽离看了他一眼,原本前进的步伐忽然止住。他眯起眸子打量了幽琴歌半响,深不可测的眸光看得裴瑟心惊胆战。
“三哥说的什么话,皇叔身子向来好得很,而且刚刚也不过是试了一下静和公主的剑锋,想来,皇叔到底是怜香惜玉的,看看刚刚那架势便知道,为了不让静和公主受伤,他宁愿自伤。”
幽离身后,只见一人从席位上走了下来。一袭红衣,眸光勾魂摄魄,不是幽希然又是谁。
裴瑟咽了咽口水,看向他,半响又看向幽离。
只觉得幽离身上那股慑人的气息缓缓敛了去,半响,他面无表情的从幽希然身上移开目光看向裴瑟:“公主没有伤着吧?”
明明是嘘寒问暖的话,他眸中却一片冰凉。
下意识看了身侧的幽琴歌一眼,只见他依旧是温润带笑的模样,裴瑟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幽离笑道:“承蒙摄政王手下留情,裴瑟这才安然无恙。”
她这般一说,倒算是尴尬尽除,尽管殿中央无一人觉得刚刚是幽离的想让,但是这样丢脸的事情,又有谁敢冒险得罪摄政王,一时间,殿内众人也移开目光,觥筹交错,歌舞又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