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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可怜的骑士(2)

“这是什么?”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转过身来对列别杰夫的女儿薇拉说,薇拉站在她面前,两手捧着几册大开本的装潢精美而又几乎是全新的书。

“普希金,”薇拉说,“我们家的普希金文集,爸爸让我给您拿来。”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呢?”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吃惊地说。

“不是送给您的,不是送给您的!想送,我也不敢呀!”列别杰夫从他的女儿背后跳出来,“按原价出售,这是我家珍藏的祖传普希金文集,安年科夫版的,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个版本了,按原价出售。我毕恭毕敬地给您拿来,是想转让给您,以此来满足夫人您高尚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文学的极其高雅的情感。”

“啊,卖给我,那就谢谢了。我不会让您吃亏的。不过,先生,请您别矫揉造作。我听说过您的情况,据说,您读过很多书,有机会我们聊聊。您把书亲自给我送去吗?”

“恭恭敬敬而又……毕恭毕敬地送去!”列别杰夫非常得意,他从女儿手里夺过书,装模作样地说道。

“好,给我送去是可以的,不过别弄丢了,也用不着毕恭毕敬,而且有个条件,”她又仔细地打量着他补充道,“只许送到门口,因为我今天不想接待您。如果派您女儿薇拉送去,即使现在去都可以,我很喜欢她。”

“您怎么不提那帮人呢?”薇拉迫不及待地对父亲说道,“您不理他们,他们会自己进来的:已经在大吵大嚷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她对公爵说道,公爵已经拿起了礼帽,“那边早就来了几个人,要找您,一共四个人,在我们那边等着,骂骂咧咧的,可是爸爸不让他们进来。”

“什么客人?”公爵问。

“他们说有事,如果现在不放他们进来,他们就会半道上截住您。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还是让他们进来的好,以后就用不着担心了。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内奇和波奇成正在那里劝他们,他们硬是不听。”

“是帕夫利谢夫的儿子!是帕夫利谢夫的儿子!不值得,不值得一见!”列别杰夫连连摆手,“不值得听他们的无理取闹。公爵大人,您为了他们而使自己不得安静,未免有失体统。就这么回事,不值得理他们……”

“帕夫利谢夫的儿子!我的上帝!”公爵非常慌乱地叫起来,“我知道……可是这事,我……我拜托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内奇了呀,刚才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内奇还跟我说……”

但是,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内奇已经从里屋走到凉台上了,跟在他后面的是波奇成。在紧挨着的另一间屋子里可以听到吵闹声和伊沃尔金将军洪亮的声音,仿佛想把好几个声音一股脑儿压下去似的,郭略立刻向吵闹的地方跑去。

“这倒很有意思!”叶夫根尼·柏夫洛维奇说出了声音。

“由此可见,他知道这事!”公爵想。

“帕夫里谢夫哪来的什么儿子?而且……帕夫里谢夫哪会有什么儿子呢?”伊凡·费道洛维奇将军莫名其妙地问道,他好奇地打量着所有人的脸,惊讶地发现,就他一个人不知道这件新闻。

果然,这事引起了大家的普遍兴趣和期待。公爵非常诧异,这么一件纯属他个人的私事,居然会引起在座诸公如此强烈的兴趣。

“如果您能够立刻并且亲自把这件事给了结了,那就太好了,”阿格拉娅带着特别严肃的神情走到公爵面前,说道,“请允许我们大家都来做您的证人。他们想给您的脸上抹黑,公爵,您必须庄重地证明您是个正人君子,我非常高兴地预祝您胜利。”

“我也希望,这种卑鄙下流的敲诈勒索能够一了百了,”将军夫人喊道,“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公爵,别饶过他们!这件事喋喋不休地把我的耳朵都吵聋了,我没有为您的事情少生气,不过看看也挺有意思。叫他们来,我们先坐下。阿格拉娅想出来的办法很好,您也听说过这件事吗,公爵?”她转身过去问希公爵。

“当然听说过,就在府上听说的。不过我倒非常想看看这帮年轻人。”希公爵回答。

“这就是那帮虚无派吗?”

“不,他们倒不完全是虚无派,”列别杰夫跨前一步,激动得差点浑身发抖,“他们是另一种人,别具特色,我外甥说,他们比虚无派还虚无派。将军大人,您别以为有您在旁作证,他们就会无地自容。他们是不会无地自容的。虚无派毕竟有时候还是些学有专长的人,甚至是学者,可是这些人就差远了,因为他们首先是些办实事、谋实利的人。其实,这是虚无主义产生的某种后果,但不是衣钵真传,而是道听途说,间接听来的,而且他们也不在杂志上写文章,公开亮相,而是直接付诸行动。他们并不谈什么,譬如说,普希金很无聊,没有意义,也不谈,譬如说,俄国必须分裂成几部分,等等。这些他们都不谈,他们现在直截了当地认为他们有权,如果他们非常想得到什么东西的话,就有权不择手段,什么也阻挡不住他们,哪怕因此而需要杀八个人也在所不惜。但是,公爵,我还是奉劝您千万……”

但是公爵已经走去给客人开门了。

“您在诽谤,列别杰夫,”他笑着说道,“因为您的外甥伤透了您的心。别信他的话,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我向您保证,戈尔斯基和丹尼洛夫之流只是一种偶然,而这些人不过是……一时糊涂……但是我不想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跟他们谈这件事。对不起,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他们进来后,让他们跟你们照个面,我就把他们带走。请进,先生们!”

使他感到不安的倒是另一个令他苦恼的想法。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会不会有人存心给他难堪,偏偏是现在,此时此刻,而且偏偏当着这些人的面,有预谋地使他们亲眼目睹,让他丢人现眼,而不是额手称庆呢?但是他对他自己居然有这种“荒谬的可憎的疑心病”感到十分难过。倘若有人晓得他脑子里现在竟有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无地自容得恨不得死了拉倒,就在他的新客人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真心诚意地愿意承认在他周围所有的人中,他是道德上最糟糕、最等而下之的人。

进来了五个人,四位是新客,第五位是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伊沃尔金将军。伊沃尔金将军慷慨激昂,十分激动,正在滔滔不绝地舌战群儒。“这人一定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公爵嘴上挂着微笑,想道。郭略也跟大家一起溜了进来:他正在跟伊波利特热烈地说着话。伊波利特也加入访客之列,一面听,一面微微冷笑。

公爵让客人们都坐下来。他们全都非常年轻,甚至都是一些未成年的人。看到这种情形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种种礼节,使人不得不感到十分诧异。例如,伊凡·费道洛维奇·叶潘钦,因为他对这件“新案”一无所知,根本不懂个中奥妙,因此他看到来客都很年轻,不由得怒从中来,要不是他夫人出于对公爵的私人利益令他感到奇怪的热心,使他不便公开发作的话,他肯定会提出抗议的。不过,他还是留了下来,这一部分是出于好奇,一部分是由于他心肠好,甚至希望能为公爵出把力,因为权威这东西毕竟还是有用的。但是伊沃尔金将军进来后,向他远远地一鞠躬,又使他十分恼火。他皱着眉头,决定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然而在四位年轻的来访者中,有一位已经三十上下,是一位退伍的“陆军中尉”,原来在罗戈任那伙人中鬼混,也就是那位曾给予伸手求告者每人十五卢布,教人拳术的教师爷。不难猜出,由他陪同其他人前来,乃是为了助威,作为好朋友,如有必要,可以拔拳相助。在其余的人中,位居首位。充当主角的是那位自称是“帕夫利谢夫公子”的主儿,尽管他自我介绍时,说他名叫安季普·蒲尔道夫司基。这是位年轻人,衣着寒酸,衣帽不整,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上装,两只油渍麻花的袖子,磨得像镜子般发亮,一件满是油污的背心一直扣到脖子底下,看不见的内衣,大概缩在里面,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绸围巾,满是油污,脏得不能再脏,而且团成了麻花,两手没洗,很脏,脸上满是粉刺,浅色头发,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那么他的目光既天真而又厚颜无耻。他的个子不能算矮,瘦瘦的,约二十二三岁。他脸上的表情既没有一丝一毫的讽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躬自问的踌躇不决。相反,他脸上表现出一种对自身权利的完全而又愚钝的陶醉,与此同时,他脸上又有一种表情,似乎他有一种奇怪的,不断的需要……需要摆出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他说话时很激动,也说得很快,又结结巴巴地似乎言不尽意,说不出话来,就像一个笨嘴拙舌、不善辞令的人,或者像一个外国人,虽然就出身来说,他是地地道道的俄国人。

陪同他前来的,第一是读者已经认识的列别杰夫的外甥,第二是伊波利特。伊波利特很年轻,大约十七岁,也可能是十八岁,脸很聪明,但又经常显得很冲动,疾病在他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痕迹。他瘦得像具骷髅,脸色苍白,白里透黄,但两眼炯炯有神,脸蛋上燃着两堆潮红。他不断咳嗽,每说一句话,几乎每呼吸一次,都伴随着喘不上气来的呼哧呼哧的声音。看得出来,他的肺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似乎,他最多也只能活两三个星期了。他显得很累,因此最先跌坐在椅子上。其他人进来的时候,稍许客套了一番,差点没露出难为情的样子,但是他们的神情很傲慢,大概怕有失身份,这跟他们否定上流社会所有无用的繁文缛节,否定一切偏见,否定除了他们自己利益以外的几乎世界上的一切这一令名,令人奇怪地感到不协调。

“安季普·蒲尔道夫司基。”那个自称是“帕夫利谢夫公子”的人,声音急促而又结结巴巴地宣称。

“我叫弗拉基米尔·多克托连科。”列别杰夫的外甥清楚而又发音清晰地自我介绍道,仿佛夸耀他姓多克托连科似的。

“我叫开历尔!”那位退伍的陆军中尉嘟囔道。

“鄙人叫伊波利特·捷连季耶夫。”此人出人意外地尖着嗓子喊道。最后,大家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对公爵坐成一排。他们在自我介绍后又立刻皱起了眉头,为了壮胆,都把帽子从一只手挪到另一只手里,大家都准备说话,但是又都不开口,以一种挑衅的姿态在等待什么,那副神态似乎在说:“不,哥们,您胡说,您骗不了我!”感觉得出来,只要有人开口说话,大家就会立刻一齐开口,争先恐后,抢先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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