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上十五也是没有往年的热闹,只是照旧置了席,请了戏班子。
远方的夏老爷,那三姐云嬨,在江南的夏云娴,也都是一样的赶在过年之前回府。
入了冬那二小姐更是不想出门,景怡也回了自家府上,那夏云誉除上学外,回到府上便就无人玩耍,不得自在,这个不要那个也不好,丫头们也比以往服侍的更为小心谨慎,只有近身的丫头多少说笑几句也就完了。
一日,夏云誉去了西院找夏云姵,进门便问丫头们姵姐姐在不在,说是在西暖阁。
几个姐弟姊妹,屋内隔断几乎是一样的,穿过坐屏,满眼的花草,暖意香气笼罩着。进了西暖阁地上笼着盆火,夏云姵躺在塌上,前放了个炕几,依着靠背,搭了个大毛暖袄,正在弄针黹,见到夏云誉,放下针线腾了地方,引着上塌暖和,让丫头们伺候着脱了大褂,又让丫头往火盆里加碳,接着让另个丫头又拿了个大毛暖袄、大条褥,紧着外头的丫头拿了汤婆子和手炉,随后夏云姵拿了个引枕让夏云誉依着又掖了掖笑道:“你这样的大金宝,可别在我这里冻坏了,我可当不起。”
夏云誉嘿嘿的笑道:“外头虽冷,但也有大太阳,也暖和,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怎么不让丫头跟着。”夏云姵
“唉,家里忽然走了这么些人,就是过了十五也好没意思。”夏云誉
“说来也是,上次跟着景怡姐姐去了她家,上有老人长辈不等,亲姐妹兄弟不说,还有堂姐姐堂妹妹兄弟什么的,还有那些远亲的,登堂问安的,乌乌压压的一片人,好不热闹。”夏云姵接着叹道:“哪里像咱们这儿,登门问安的也不少,但总少了些什么”
说罢,两人干瞪眼,不言语。
不过一会儿,夏云誉说道:“娴姐姐屋里也不知道修成什么样儿了?”
“能有什么样,西屋东屋各置暖阁,把架子床隔成了小间换成拔步,左不过跟我们是一样的。”夏云姵
“他们还要等到年下才能赶到呢。”夏云誉没精打采地仰头道
夏云姵笑道:“你既没意思,这样好的天儿我要是你,就去郊外骑马玩儿了。”
夏云誉喜道:“正是呢,我怎么没想到,好姐姐多谢提点,我去了。”说罢,便就下榻穿衣。
“说风就是雨,才坐暖和了,你可仔细着凉,让个丫头跟着——”夏云姵还没说完,就不见了人影,随后让个小丫头拿了个手炉跟着。
门外来的花锦道:“小姐怎么不跟着爷一起去?”
“我倒是想,但要是让太太知道,就不好了。”夏云姵又转念道:“让绿(LU)歌去拿花样子,怎么这会儿子还不来。”
“谁知道,可能让什么好玩儿的绊住了脚。”花锦笑道
正说着外头来了两三个丫头,放下花样子说道:“我哪里像你说的贪玩儿了,我可是有晴芳,映画两个人作证呢。”
“真是你猜错了,这人多份心,又多跑了腿,去了小厨房,想着小姐也是弄针线解闷,就拿了新出锅的栗子糕来。”晴芳说着便把捧盒里的那碟栗子糕摆到炕几上。
“这倒是有劳你了。”说着夏云姵向花锦嗔道:“你还不快向人家赔礼道歉去。”
花锦放下针线,做了个样乖道:“小姑奶奶,丫头知错了。”
那绿歌也做出个样乖道:“知道就好,起来罢。”
映画笑道:“你们瞧他那样子,越说越上脸了,等我沏了茶来,让小姐润润嗓子,好好治治你。”
说罢,小姐丫头,一人一手的弄起花样子玩笑着。
外面的丫头进来道:“太太房里的人请小姐去吃午饭,”说着丫头们开始侍候着穿衣。
“快把那洋玩意儿给我拿过来。”说着花锦去了东屋的妆奁里拿出来了个系着香金线捻的红绳,缀着个小巧圆饼样儿的银疙瘩。上面建掐丝儿卷叶,中间嵌了个绿油油的宝石。
夏云姵接过来,翻盖瞧了瞧,那上面的针头左上方斜楞楞的指着。
“到底是冬日里头太阳见得少,竟忘了时辰。”夏云姵笑着又接道:“正羡着云誉能出去骑马玩,怕是早就叫到太太那里了。”
“小姐既是想出去,到时吃了饭,就跟着大爷出去,后日里让小丫头们看着就是了。”花锦暖着衣服道。
绿歌从外头拿来了白狐皮暖兜笑道:“说是小姐想出去,倒不如说是你这野丫头变法儿的想出去。”
花锦听到这话脸红的恼道:“满屋里就你这丫头爱跑舌头,气急了看我不撕了你。”
“这是前儿太太给的那块狐皮?”夏云姵
“拿来了孙婆婆就弄了个暖兜。“绿歌
夏云姵冷笑道:“那柜子的都没带完,又弄了个,像是皮子多了不受用,尽弄这些个了,要我说把这些婆子放我这里也是白养活。”
绿歌拿着也不是放着也不行:“要不我们换个?”
“就这样罢。”说着夏云姵顺手套上了暖兜,花锦晴芳跟着去了太太那里。
“平日里机灵的很,怎么给这个事上绊住了?”见夏云姵没了影,映画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二小姐阴晴不定,脾气谁都摸不准,就连花锦也有错的,我只是觉的这是太太新给的,带上也瞧着好看,谁知道这婆子心眼坏省事儿做了暖兜,下回可不能让他们再糟蹋好皮子了。”绿歌委屈道
“行了,做事罢,兴许回来时是高兴着地就不恼了。”映画
夏云娴在平川置办好了,便就在第二日开始回府,还是那样的走走停停,行到直隶,天擦黑了,也未敢径直的走,让两三个小厮探路看店,住了店,小厮在外头看着,婆子丫头在里头收拾。
“三星正南,快要过年。”夏云娴随手指给丫头们看“你们瞧,就是那个,我们要赶上那三颗星星正南前儿到家里。”
“小姐,信写好了。”然儿递给夏云娴,夏云娴瞧了瞧,后又说道:“就这样,用蜡汁儿封上,明儿再让小子送罢。”
“我们怕是赶不到老爷回府前到了。”香菱
“是啊,回去后,我要好好的向父亲行礼了。”夏云娴愁道
这一日,太太们,夏云誉,还有众仆人婆子丫鬟,在大门口等着,不一会儿,路口便就现了一行人,拉着两架马轿,往府上行来。
“来了,来了。”二太太,三太太相互说笑道,大太太旁的张妈子,挥手示意,两旁小厮开始点炮。
见马轿停下见里走出五尺又有余(明:裁衣一尺为34cm,量地一尺为32。7cm,营造一尺为32cm),身材适中矫健,五官相正,眉眼与夏云誉相比,带着几丝细纹,更为老成,炯而有神,身穿一品朱衣,头顶紫貂帽套。
后面跟着三个奶妈,其间怀抱一孩童,生得是粉白黛黑,明眸善睐,随着老爷走到门前,奶妈便放了下来,只见孩童约有二尺半,身披水绿缎面披风,上面绣着遍地粉桃,镶边银鼠皮。
那孩童跑向大太太,娘亲娘亲的叫着,随后人人都跟着行礼,大太太欲要抱起那孩童,孩童却要嚷着夏云誉抱。
“来云嬨,到大哥这里。”夏云誉唤道,云嬨跑来笑道:“大哥像个女孩子,抱得动我吗?”夏云誉笑着嗔道:“谁说的?”说着便怀抱了起来。
“你大哥是个大丈夫,怎么会像个女孩子呢?”大太太摸弄着云嬨后脖笑道。
“两位姐姐去哪啦?”那云嬨晃着脑袋环顾着。
“云娴姐姐去了江南现在在直隶马上回来了,你云姵姐姐在里头等着呢。”夏云誉
夏清荣听到此话,便追问道:“云娴还是去了?”
“是啊,去得时候跟了三个婆子,还有屋里的大丫鬟,跟着十几个小子们,每到哪都会写封信,也好知道什么情况,不久马上就回来了,放心罢。”大太太
到了后院,夏云姵行了礼,便就和夏云誉他们玩闹着分东西去了。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王。
外头小子来报,夏云娴快到了,已在路上。
大夫人,紧着去了外院等着,夏云誉听了信儿也跟着出去,不一会儿,便就见一行人抬了轿子进来。
夏云誉欲要上前接,太太便就止住:“你在这等着,让丫头们做。”
夏云娴从轿里出来,行了礼道:“老爷呢?”
“在里面呢。”太太
话音落,便就听见几声哼哼声,只见文欣那丫头抱着一个手掌大的雪团。
“那是什么?”太太听音儿指着问道,夏云誉也过去瞧。
“那是小姐用文欣的钗子换的小狗。”妙珠话音刚落,那些知信儿的丫头便就偷笑了起来,唯有文欣生着闷气。
“你怎么弄了这么个东西。”太太疑道
“我在江南也给你们带了些,但是路过直隶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小狗,说是长不过一尺半,全身白皮毛,比狐狸皮还要好,叫什么也不知道,我听到长不过一尺半,就买了个,想着留给云嬨玩儿。”夏云娴
“文欣,拿过来,让我看看。”夏云誉见文欣那丫头生着闷气,见着都是主子,也不敢怎么着,便又接道:“好姐姐,你那个是什么样的钗子,改天我送你个。”
文欣看了看夏云誉屋里的丫头道:“谢谢大爷,不过不用了,小姐说回头再给我个好的,您还是留给您那屋里的丫头罢。”说着便就随着前头走了。
喜儿见夏云誉碰了灰,上前说道:“他就那样,大爷别理她。”
蔻子走上前说道:“就是,大爷理他做什么。”又接过那雪团:“大爷把这给我抱罢,别着了您什么,回来的时候我瞧了,见小姐给大爷您还有二小姐买了好多好的稀罕的,快去罢。”
正说着太太身边的丫头来请是怎么了?
“大爷这就来。”彩袖
见夏云娴的丫头在后头离远了,清歌小声的嗔道:“让大爷平时拿出个大爷的样,却不听,你跟她搭什么话,如今连个丫头都敢当着人面拿话噎你了,这下可改罢。”
“唉,知道了。”夏云誉应声着跑到前头去了。
“瞧大爷笑嘻嘻不当事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又白说了。”清歌转身向彩袖怨道
“现在就你话多,回去再说也不迟,你也不看看,后面人还跟着呢,快走罢。”彩袖
“隔着那么远,怕什么?”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