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抛得也并不准啊！力气大了些，抛到柯克多身后去了。还不到1米，让·柯克多向后退了几步，两眼专注看着皮球的飞行轨迹，准确判断了落点。他伸出右脚，将球挡到了身体后面，然后踩了上去。他背对着德国男孩，突然转身对他笑了一下——可能，有好戏了？德国少年回了一个歪嘴，柯克多已经玩起来了！
翻了一个书皮，把球颠了起来，在脚踝上停留了五六下，柯克多把球背对德国男孩停在了胸口上。2秒钟，他把球抛向空中，顺势准备侧身。在球落到合适位置的时候，翻转过来头朝下凌空用右脚将球大力踢了过来！
“哇噢！”完成这个倒钩的动作用了多少时间啊？不足10秒吧！他只有这么大点啊？力量还真是够大，德国少年阻挡着皮球飞过来，还向后退了两步。柯克多倒钩以后从地上爬起来。
“你你你！”满口说不出来了，他慢慢靠近柯克多。双手像是要把皮球压爆似的。
“你，还好吧？”可能这是很平常的事儿？这次该是柯克多的坏笑了。
“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吗？至少我的身体柔韧性达不到这个程度啊。”那羡慕的眼神，但对于柯克多而言，这些无关紧要。
“哥们，谢谢你让我这么开心。但是我很难告诉你更多的事了。”
“为什么？”
他不明白。但柯克多真的不能告诉他。从萨勒河那边的风吹过来，柯克多把自己的眼睛眯起来，慢慢朝河边走去。
“哥们……”看着这个法国小弟弟是这个样子，但他又舍不得。他把球抱在怀里慢慢也跟着走过去。
靠得很近了。而柯克多也并没有要距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他转过脸来，看着这个品行一定不坏的德国朋友，随口就说出了他的名字：“你好，我叫让·柯克多，法国马赛人。”
他向德国少年伸出了手。一秒、两秒、三秒，他还始终把球抱在手上。
“额！你好！我叫罗伯特·恩克，德国图林根洲人。”说过了德国少年也把手伸向了柯克多。他要比柯克多高出整一个头去。
“我记住了。”柯克多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突然跑开。
“哎！”名叫罗伯特·恩克的德国男孩还没回过神来，柯克多已经跑出去10多米远，他根本来不及叫住他了。
“再见！”转过来的是一张完全展开的笑脸，柯克多把手举得很高，向这个初次结识的德国朋友再见。只有1秒多钟，拿着球站在原地的恩克只能看到他远远跑开的背影。天色很亮，萨勒河边安静如常，他的内心却已经翻滚开了。
“少爷！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已经很认识路了。柯克多不敢和任何人打招呼。偶尔会有一个路过的德国人回过头来看这个孩子，但都只是笑一笑，不大放心在上。柯克多什么也不多想，他不知道吉奥瓦什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他对今天有些预感。
果然！下午1点的时候，刚到大厅，吉奥瓦什就看到他进来。他是从前台跑过来的，想必站在那里就不断注意着大门了。
“我……”
“哎，先别管了，赶紧跟我走！”还没等他说出来呢！嗨，一个7、8岁的小孩儿还能做什么？他是不知道了。但他的确有很重要的事。
“吉奥瓦什。”
“一个月了，一个月了！来德国有一个月了。终于抓到了杀害你母亲凶手的确凿证据！少爷”
原来如此！但柯克多还只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是有些害怕。或者，刚从足球的快乐中出来又要他面对杀害与追捕，他还不知道用何种方法去面对这个残杀自己的母亲的人。
“他……他！”
“少爷！”见柯克多要发言，但又吞了回去。吉奥瓦什更加坚定。他们走得飞快。或者因为路程近不用坐车，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走快一些。
“就到了，少爷！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抓捕行动，就等着你去现场指认凶手。”这一路过来得颇不容易，吉奥瓦什联络者两边的警方。西格蒙特·史密斯，也就是让·斯密德爵士的太太被杀事件在法国已经到处传开。虽然因为是体育界人物，但对外的媒体曝光度毕竟不比影视明星。而体育界人士对斯密德本人的态度，吉奥瓦什至今都不甚明朗。德国的政局微妙，他很难从这里再收到有关国内的一些消息，也听不到任何体育界评价斯密德的声音。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无法听闻他回国的消息？吉奥瓦什挂心和期盼的，都已不止是眼前的事了。
“少爷，你就在这儿等着！可以坐也可以不坐，我1分钟就下来。”他把柯克多又拉回了三个星期以前来的地方。大厅里只有一名警卫值班。左右两侧和楼上分别有过道，这里是用严肃、干净调配起来的空间，很少欢愉，很少笑脸。看看吉奥瓦什满脸信心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上午他收获不小。可能凶手已经落网，只等着最后的证人指认阶段。国际法上，不满10岁孩子的口供是不能作为证词的。而这个案件的特殊性则在于他是唯一一个目击了凶案现场的人。由此，吉奥瓦什给予德国警方的说明应能为柯克多在最后的指认阶段提供最有力的砝码。而柯克多则是吉奥瓦什希望为斯密德太太抓捕凶犯唯一可靠的人了。他此刻嘱咐了柯克多，并告诫了警卫，然后上去了。
柯克多就站在那里，蹬蹬两步，并不显得心急。吉奥瓦什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嘘！嘘！”差不多一个时间。柯克多还没想坐下，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他听到了，他转过头去…..
是她！是那个女孩！对，就是她，那个敲他房门的人。还有那个，在餐厅前的人也是她。她究竟是谁？难道一直跟着自己。但柯克多这次没有明显的害怕了。本来仍然有紧张，他想躲，但她是在叫他。
我？一直在发出嘘声，这个女孩一直在对柯克多发出嘘声，并且在柯克多指向自己的时候点了点头。他心想对方一定有事。但我根本不认识你啊！这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他还是走了出去。
“你怎么……”对方就露出了半个身子，就在门外。柯克多懵的一下子，他刚出来，还没看见人，鼻子和嘴却被人用带麻药的手帕捂住了。很快，慢慢意识就下去了。他不想眯眼，但是他看到了，这个女孩——就是那个，曾经站在他房门前的人。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他慢慢、慢慢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警官，这就太感谢您了！”
“哎，先别忙谢。虽然我们锁定了凶手，但我总感觉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管怎样，能够走到今天，我仍然很感谢。”
“你就打算要回国了吗？”
“是啊。现在德国的政治环境让我这个异乡人害怕啊，搞不好卷进什么事件，损失就大了。”
“哎，也是这样。其实我自己也还打鼓。算了，不说了。让·柯克多来了吧？我得赶紧布置了。”
“来了。少爷，少……”
没过多久，吉奥瓦什从上面出来了。一路上都与耶拿警政厅副局长交谈，并互相致谢。总是一路的热忱，但一到外面，他停住了。他往下面看，没看到柯克多的影子！
“嗯？”局长也楞住了，没有多说什么。
“可能，可能到外面去了吧。我叫他在下面等我的。”已经感到了不安。但他还努力在局长面前保持冷静。一边笑着一边下来。
“少爷，少爷！”嗓门明显加大，但还是听不到柯克多的回音。他走下来到那个警卫跟前。他瞄了一眼，台子上放着今天的报纸，头条打字上仍然是写有柏林墙的政治字幕。
“请问，那个小男孩去了哪里？你看到了吗？”
“你好先生，我没注意到。”这真不是吉奥瓦什希望听到的回答啊！他有些想把拳头捏紧。但他知道自己仍然要冷静。
“局长，这……”他想找出气筒。
“你别急！我想不会走远，你到这里也才2、3分钟，这么大点孩子，能去哪里呢？再好好找找。”
“不过，对于您出警力追查凶手，不是太耽误吗？”吉奥瓦什指的，是等候在警政厅背后那几辆已经装满人的警车。
“先生，这个你放心。逮捕犯人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保护市民的利益是我们的工作荣誉。至于指认这方面，你可以在找到了柯克多小孩以后再来，但我们却已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所以并不妨碍我们予以追查。”明显有保留。吉奥瓦什听得出来，其实他对凶手为何瞄准斯密德一家、谋杀史密斯并不知情。但他其实也是并不想多操心的。
“那么警官，这你就拜托你了。我得……得去找柯克多少爷了。”
“去吧，先生。”很充分的一次眨眼，局长的眼部的动作持续了足有1秒，然后敬礼让吉奥瓦什出门。
真，急坏了。他应该从哪里找呢？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快炸了！柯克多会进到这里面吗？不可能！如果到处走就一定在警卫的视线里。既然说没注意，那肯定是出了门。恐怕仍然有畏惧......“我真笨啊！”吉奥瓦什真相扇自记耳光。完全应该将他带上去的！不能多想了，必须赶紧找。时间不算长，应该走不远的。
“少爷，少爷！”
这边声嘶力竭地叫、到处奔跑，接近抓狂。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一头金发的男孩。”但答案总是令人绝望。他狠了一下心，继续在警政厅四周翻动，杂草丛、花园、人行道旁，能够藏人的最隐秘的地方他都要找。
哪儿呢，哪儿呢，哪儿呢？
柯克多，他根本感受不到。他已经，坐上了一辆车，昏昏沉沉的，正在往耶拿城外开去。副驾驶座上带着墨镜的少女正时时从后视镜看身后的情况。驾驶座上胳膊很粗的人确定没人追上来。转过脸来对她说道：“这下，我们可发了！”但这个女孩并未搭理他。
感觉——嗯，身体，稍稍能够动弹了。好像有意识了，慢慢睁开眼睛来。柯克多发现自己被反绑着，双手双脚都没办法活动，他只能轻轻活动一下手指了。他的眼睛也被蒙上了厚厚的纱布。什么味儿啊？他想试着捂住鼻子，但两手都被绑着——那是一股浓浓的煤油燃烧的气味。地板冰冷，是铁皮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他觉得自己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声音？”嘴巴也被封得死死的，他知道自己可能被人给拐了，就是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孩。难道早有图谋？但是绑他做什么？此时耳边传来几种混杂的声音，他只能自己问自己了：脚步声，正朝他这里来，而且很多、很混乱，让人心慌；风扇的声音，非常大，而且一磕一磕的；机器的声音，是在作业？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他伸手指去摸摸身后，原来自己是被绑在一根铁管上。
扑哧！他感到那些人都站到了他面前了，嘴上的封条就被扯开来。他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什么帮助都不敢想，什么人都没办法来救他了。他只是感到对方扑哧地笑，还有鼻腔里出来的气息，有淡淡的酒味。他知道，对方就要开口说话了。
“小子，真可耐不得你了。哎，谁让你被我们给盯上了。这又兵荒马乱的。哈哈哈！”面前的人用力抓着柯克多的下巴，弄得他直叫唤！
“哎，科克，人家还是小孩，你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点？”
“笨蛋，本来就打算一拿到钱就撕票的。而且对方又是法国的爵士，你可以想象那钱……”柯克多快要下来泪水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此刻听着对方的谈话，那张狂的笑，他感到毛骨悚然。
“行！看样子这小子身体还不差。都昏过去两天了，现在醒过来，还没叫饿。”另外一个说话声音了。刚才有个女声，想必就是那个人。另外还有两个：让·柯克多自己在猜。
“那么，那位大人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来。你们先把他看着，想必达不到来这里的任务，那个人还会在德国滞留几天。而且现在他身边的这个孩子又在我们手里。未来的一段时间还会有变化，你们都看好了！”
“是！”明显是领头的。柯克多冷静思考着面前的变化，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幕后主使。但是他还弄不清他们绑架自己的目的。看来就是为了钱？而且要撕票！他们说的‘那个人’，是吉奥瓦什吗？
三个人陆续都出去了。但他仍感到，对，有一个人，在回头看他。他不知道，他仍然害怕，什么都会发生。他在慢慢挪动自己的屁股，他感觉这里面光线灰暗，而且，自己离出口应该有不小的距离，那三人都一边说笑一边出去，声音消失得很慢。
“爸爸，妈妈，拉吉，亚齐，吉奥瓦什，还有，让·瓦罗教练……你们在哪？”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让·柯克多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逃离。他在哭，慢慢地，眼泪下来。
什么？这？是谁？
啊，是啊！有人，有人，他还没察觉，竟然有人，有人在帮他擦眼泪。虽然眼睛上的封条还没撕开，但在帮他擦拭两个脸颊。
“谁，是谁？”他问道。
“别出声。”虽然很小，但这个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有人进来了！是她，那个绑架他的女孩。
“你？”
嗯！猛地就把他脸上封条撕了下来。正当他还弄不清这个人究竟想干吗的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离自己很近，半蹲着，目不转睛。一头拉直了的长发，脸型微胖，不算漂亮，但眼睛却很迷人。一身红色上装搭配的紧身裤，再从那两眼里看到的都是烁烁的坚定，是有些怕人，但他感觉到的是这个女孩对自己可能并无坏意。
“你叫让·柯克多。”还是童声啊！她能大自己几岁呢？
“我。你……”柯克多语不迭失，一句也说不完了。
“你放心，我并不想害你。而是，那位大人的命令。”她一直在说法语！是啊，难道……柯克多绝不记得自己认识面前的女孩。
“让·柯克多，法国马赛人，父亲是法国骑士勋章获得者让·斯密德，母亲是法兰西高等文学院博士西格蒙特·史密斯。我，没说错吧？”
“你，你究竟是谁？”柯克多现在头上都没缠着什么呢，说话也很自如。他的确给吓着了！
“我，其实，”她竟然坐了下来，在他的面前！绑架自己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礼遇对待犯人？他是不知道，以往从斯密德与史密斯那里听到的一些关于绑架的故事都是那么吓人的：“和你的处境差不多。”面前的女孩双脚并拢，膝盖上翘，再用两胳膊抱住，下巴磕到了膝盖上，脸上竟然流露出连柯克多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寻找知音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明显放松多了，柯克多感觉对方却无恶意。而且，他更感到逃出去的转机来了！
“凯瑟琳，乔纳森·凯瑟琳·斯特林。”名字好复杂，至少在柯克多看来。不过对方又让他感到放松。这真是太奇怪的感觉！
“那你……”他其实想问她，为什么找自己两次，一次是敲门，一次是在餐厅窗外。但他又说不出来。
“盯上你是吧？在你和你那位大叔从机场出来以后，我们就盯上了。是奉了那位大人的命令。”
“但是你。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却无恶意，而且慢慢地，生出了……好感，对面前这位他其实还不清楚国籍的女孩，他问下去。
“因为，钱啊，还有一些原因。这我就不清楚了，是那位大人的命令。现在德国政治动荡，随时可能发生重大变故。没人有能够控制，每个人都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小姐，我是不知道，但是......”柯克多的情绪从害怕到愤怒，他要吼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他无比气愤的是这个家伙盯了自己两次了。
“小声点！小声点！”名叫凯瑟琳的女孩冲上去封住了柯克多的嘴，还不顾地回头张望。原来她是趁同伙都走掉，自己过来的。
柯克多用力将头甩过去，不想搭理她。我跟你无冤无仇，如果你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为什么要绑架？可能，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一定饿了吧！来！”原来她还带来了吃的，真的不容易了。她从身后拿出来，放到柯克多身前。
“我不要！”但小男孩正在气头上，他甚至弯下来将东西都打翻了！
“你！哼！”
“噢！”凯瑟琳竟然扇了他一耳光，柯克多还蒙着。他被扇得不敢把头回过来。
“凯瑟琳！凯瑟琳！”有人在叫她了！兴许是有同伙回来。她算着原来到这里有些时间了。她转过头来又用胶带封住柯克多的眼睛：“我必须走了。你赶紧吃一点，我会再有机会单独来。你要自己争气！”至少他是不敢想象了，一个绑架犯会对自己这么好，还说出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