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点点头,她用手语表示为何跟着她?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亦轩虽然看不懂手语,但他猜着千月的心思,大概也能知道她的意思。
他从怀里拿出天佑送给芷嫣小姐的玉簪递给千月:“这是天佑少爷送给你家小姐的,你拿回去给她吧!”
千月把玉簪拿在手中,这簪非常的精致漂亮,忍不住看了又看,小丫头爱不释手的摸样,亦轩知道她也喜欢。
“丫头,你还小呢!等长大了,自然会有人送给你的。”亦轩很自然地轻抚千月两条长长的麻花辫。
千月甜甜又羞羞地笑了,白白净净圆圆的脸蛋上那对好看的小酒窝在跳跃,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水晶葡萄,显示出一股机灵而淘气的劲儿。
“你是从江南来的吗?”看着这张山水一样纯净的脸庞,亦轩终于有机会问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问。
千月愣了一会,心想,他这样问是何意?认真地看着亦轩,想从他脸上看到他的心思。小千月不能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长得相当的周正,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她喜欢他的微笑,千月不由点点头。
“真的吗?姓什么?”亦轩的心像地震一般撼动,他蹲下身子,激动地抓住千月的双臂:“姓什么?告诉我你姓什么?”
千月看到亦轩如此反常,觉得非常奇怪,在想要不要告诉他。这是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唤她,回头,是胖嫂。原来,芷嫣发现千月今天迟归了,怕出意外,要胖嫂出来瞧瞧。
亦轩知道今天没机会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玉牌大概两指宽系着红穗子,上面精雕细刻一个字“轩”他把令牌放在千月手中。
“记住,以后有事就拿着这块牌到夏府来找我,看到这块牌,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了,记住了吗?”亦轩还有很多话要问要说,只是现在来不及了。
“明天,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亦轩决心把这小丫头的身世弄清楚。
当千月听到亦轩说夏府,猛然心惊,他也姓夏?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她也想知道怎么一回事?更想知道他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姓夏的人家?但胖嫂在催她,不得不走了。她点点头,对亦轩做了一个答应的手势,跟在胖嫂身后走了。
可连着几日,亦轩按这个时辰来,不仅等不到千月发现陈府的大门也是紧闭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非常担心,来大药房也看不到袁大夫。经问药店伙计,才知道陈府老太太突然急病,袁大夫已经在府里几日没回来了。
陈老太是病了,而且病的很重。但她的病不是突发的,而是旧疾并发。她人所以消瘦孱弱,是因为她一直患有严重的消渴症。中医所论渴病日久,病情失控,则阴损及阳,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脏腑器官受损而出现并发现像。陈老太是病发中风昏迷了。
这些日子,多亏了袁大夫救助及时,老太太的命暂时保住了,至少呼吸还算均匀但人仍处于昏迷状态。
“老夫已经尽力了,就看看老夫人的造化了。”袁大夫对芷嫣说:“或许针灸对老太太的苏醒有一定帮助。”
此时的芷嫣已经是泪雨涟涟,一副无助的模样:“袁大夫,都说你医术高明,你就让祖母醒来好不好?”
“针灸对老太太的苏醒有所帮助,但需要每天坚持,老夫还有别的病人,恐怕不能天天来,或许小姐可以另找别的大夫?”袁大夫对芷嫣善意的建议。
“除了相信你,我谁都不请,出诊费我可以加倍的。”芷嫣苦苦哀求。
“小姐误会了,说实话,不是老夫不肯出力,而是力不从心了。每天来回奔波,老夫身体吃不消了……”袁大夫说的是实话,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奔坡。
“那怎么办?怎么办呢?”芷嫣慌得没了主意,此时身边除了千月和胖嫂,再也找不出能给她拿主意的人了。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突然,有人拉了她衣襟,原来是千月。千月对她比划了一下手语,芷嫣面露惊喜之色,她立即擦干眼泪,对袁大夫说:“小九说,她学过针灸,可以给祖母扎针。”
袁大夫看着千月,谨慎地问她:“真的吗?”
千月肯定点点头。
“好,我说几个穴位,你在我身上试扎几下。”袁大夫把银针递给千月。
千月接过银针,对这些细细小小的银针千月一点都不陌生。当千月把人体的穴位都烂熟于心的时候,秦正阳每天都教千月怎么在人体准确寻找穴点,并把自己的身体让千月当做试验反复练习。几年下来,千月已经能把银针运用自如了。
袁大夫说出好几处穴位,让千月找出来,千月拿着银针,不仅能准确找出来,下针之沉稳老练,让袁大夫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能做到的。他感觉这小丫头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有如此过人禀赋?他也好奇了!
来到陈老太的床边,袁大夫在老太太身上下了几处银针,千月很认真地在一旁看着。
“以后每天的这个时候,你就在老太太的这几处穴位下针,看清楚了吗?还要给她喂一些流质的东西。”袁大夫仔细向千月交代:“隔三差五我会过来看看的,你有事就去找我,记住了吗?”
千月点点头,就这样,千月成了陈老太的“御用”小大夫了。
陈老太的突然倒下,最高兴的当然是总管老全了,原以为自己很快卷铺盖走人,想不到老天却如此待他不薄,让他再一次有机会在陈府占山为王了。
如今,没有人可以再管住他,更加肆无忌惮了。因为怕老太太再次醒来,他不再允许千月给老太太扎针也不允许别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连芷嫣都不允许靠近半步,房门是老全的两名亲信把守着。这意味着陈老太被孤零零地抛弃了,一盏老灯眼看就要油尽枯竭了。
芷嫣想不明白,昨天还在梦的天堂里漫游,今天突然就坠入地狱的深处。平时看起来谦恭有礼的大总管老全如今面目全非,露出一脸阴险残暴的凶相。难道他原本是一匹凶狠的野狼却一直带着一张人的面具?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为何平时都看不出来?她很害怕,六神无主,她最想的是祖母醒来,祖母醒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但如今想看看她靠近她的权力都被剥夺了,该如何是好?
已经有两天没见到陈老太了,不知她生死如何,芷嫣只有求助于千月:“小九,想想办法,你是最聪明的丫头,我们该怎么办呢?怎么办?”芷嫣第一次遇到如此重大的事,天仿佛要塌下来了。
千月早就领教了管家老全的心狠手辣,这些日子她也再商量对策。府里都被老权和他的亲信掌控了,出不去也进不来,更别说要看一眼老太太了。以她的观察,老太太已经开始有起色,如果能继续针灸下去,是有可能醒过来的,但现在被停掉,已经前功尽弃。哪怕后面再继续,也是希望渺茫了。但她没敢把这些告诉芷嫣,怕她更加受不住。
千月对芷嫣手语比划了好一阵,芷嫣疑惑地问:“这办法能行吗?”
千月表示试试看。夜深人静,两个人影在陈老太卧房外晃动,那是千月和芷嫣,守门的两个人已经在打鼾。两人绕过后面,那里有一扇窗,窗不高窗门也被扣住了。千月从怀里掏出一根准备好的半截铁线,踮起脚尖从窗的缝隙放进去,捣鼓了好一会儿,窗居然被她打开了。
她示意芷嫣爬进窗去,芷嫣哪里做过如此疯狂的举动?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但她找不到爬窗的方法,进不去。两人都急了,千月只好躬身,让芷嫣借着自己的身体往窗里爬去。幸好芷嫣是瘦弱的,千月的身体还能勉强承受。芷嫣终于进去了,千月在外望风。
屋很黑,幸有月光照进来,芷嫣蹑手蹑脚来到陈老太的床边。陈老太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声息,芷嫣用手探探陈老太的鼻息,似有若无。芷嫣心慌慌,泪水瞬时雨下,她俯下身子,在陈老太的耳边轻声呼唤,很久很久,就在芷嫣绝望的时候。陈老太有了反应,芷嫣仅仅握住祖母的手,不停对她说话说话,希望她立即就能醒来。
陈老太在潜意识里是醒来了,也听到了芷嫣的呼唤,但她睁不开眼睛,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睁开眼睛看到她最疼爱也最担心和牵挂的孙女。她很清楚这次的心醒是属于回光返照,她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已说不出。有很多事要做,但也没有机会了。如今,还有一件事必须让芷嫣知道。她把府中最值钱的宝贝藏匿在哪里,这可是她一生的心血,藏匿的地点只有她知道。
感觉到芷嫣紧握自己的手,她想起了和芷嫣平时手指的暗语。人的潜能是无限的,爱是可以创造奇迹。她使尽全部的力气和意识,终于让自己的手指轻轻动了起来。
芷嫣感觉到了,她惊喜异常,但她很快发觉祖母在使用暗指和她“说话”的时候,立即静下心认真“听着。”
祖孙两默默地静静地用指语交流,芷嫣把祖母的指语一一铭刻在心底。当把要说的话交代完毕,陈老太已经力不从心。手指再也一点动不起来,她留给芷嫣最好的指语是:嫣儿,祖母走了……
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陈老太的突然离世,让许多人都震惊,但更人疑惑不解的是,陈老太的丧事办得简单又草率,这实在是不合乎常理。许多流言版本在坊间流传,但外人猜疑只能是猜疑,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真正的答案只有当事人最深知肚明。
陈老太离世后,管家老全俨然成了陈府名副其实的主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除了亲信外,他把原来的老仆们全部遣散,换了一批新人,连胖嫂都不能幸免。千月原本也要被赶走的,但芷嫣苦苦哀求,加上千月还是个孩子,谅她也翻不了天。老全才勉强答应让千月留下。但不再允许她出去抓药,若是没有他的允许,更不能踏出陈府大门半步。也就是说,芷嫣和千月几乎就是老全笼里的小鸟,飞不出去。
对芷嫣,老全从来没把这个柔弱病恹恹的陈府大小姐放在眼里,以前只是畏惧陈老太的威严才会显得毕恭毕敬。如今山中无老虎,猴子变为王,他说了算。
但现在最让老全担心的是陈府那位还没上门的姑爷,从他的种种表现看,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不是那无能的主。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要把一切处理好,让他再没有机会。
老全一向心怀叵测,诡计多端,脑子这么滴溜一转,又让他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陈府的突然变故,亦轩大为震惊,当他找到袁大夫想了解情况的时候,袁大夫和他一样的惊诧不已。
“按理说,老太太的病情是在好转的,怎么突然就殁了呢?丧事也办得如此潦草,实在是匪夷所思……”袁大夫和亦轩絮叨起来。
“老太太走了,陈府现在状况如何?”
“不得而知。陈老太太过世后,陈府大门就一直紧闭。听说府里原有的下人们全都被遣散了。”袁大夫一边捣药一边和亦轩说话。
“遣散了?那小丫头也走了吗?”亦轩的心猛地收紧。
“这也不得而知,有一段日子没见她到药房取药了。”
一听此话,亦轩终于坐不住,急忙向袁大夫告辞,他特意来到陈府大门走一遭。果真是大门紧闭,看不到里面任何的动静。这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直觉告诉他,此事非比寻常,他回到家中,立即把疑问和父亲细细交流了一遍。夏振宇也赞同亦轩的分析,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陈府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府大小姐可否安全?这也许是人命关天之事来不得半点马虎,亦轩立即执笔给天佑回了封信,让小江子骑着自己那匹“黑旋风”奔向大理。
再说天佑,待送完亦轩回来后,就把在北平所经之事一一告知父母。
首先惊叫的是朵娜:“哥哥,你真的太了不起,夏大哥也能像你这样做就好了。”
古尔丽轻声呵斥女儿:“姑娘家不要说话没大没小的,不好。”
朵娜对古尔丽扮了鬼脸,不把母亲的话当一回事。李道一听完天佑的叙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儿子,做事像个男人。只是我和你母亲把你养大,是送给别人的吗?将来谁给我们养老送终?这么大的家业,丢给谁?”李道一脸上是温和的,但每句话的含量都不轻。而古尔丽是不愿责备天佑的,对这个儿子她是偏爱的,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丈夫年轻时候的豪情万丈。
“爹,娘,孩子想过了,不如我们把家迁到北平。将来朵娜也要嫁过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天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父母留在大理,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混账东西,这么大家业说搬就能搬吗?”李道一的脸突然变得阴郁沉闷。
“老爷,为什么不能搬呢?”看到儿子一脸的为难,古尔丽的心软了,她要帮帮儿子:“你想想,我们搬家又不是第一次。你不说过,要把家业弄更大,非北平不可吗?再说将来女儿嫁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想她吗?万一她受委屈有人欺负,没人在身边,和谁说去?”
“就是,爹,我们就搬去北平嘛!好不好?”朵娜是举双手赞成的,她已经急不可待了。
母女两的话对李道一的作用很大,这两个女人,是他此生的软肋,遇到她们的糖衣炮弹他是无从招架的。经过再三考虑,加上朵娜的软硬兼施,李道一终于决定举家北迁。天佑大喜过望,他也写了一封信告知亦轩,并请求亦轩把这个好消息转告芷嫣。
这些日子,芷嫣和千月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除了一日三餐还能照常,规定只能在院内范围活动,其他一切自由活动都被限制了。芷嫣本来就体弱,身体好不容易调理后有些气色,但突发的状况让她措手不及,伤心既伤身,立即又病倒了,老全又不允许千月出去抓药也不找大夫来看病,千月焦急万分。她决定要去向老全争取,起码能让芷嫣看病吃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