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从古至今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再厉害的赌徒也不会十拿九稳,倒是十赌九输。夏伯源一向做事谨慎,对赌石不肯轻易出手。有时他宁愿错过也不愿冒险。
有一块被别人筛选过的石块滚到了夏振宇的脚边。这石块有圆盘那么大,凹凸有致棱角分明,表面有一层风化皮壳遮挡,看不到内部的情况。夏振宇也不以为意,他继续低头看看其他的石块。
夏伯源看了那石块一眼,心头似乎灵光一闪,正要弯下腰搬走石块,但和他同时弯下腰的还有一人。此年轻人黑亮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夏伯源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下手抓住了那石块。谁都不愿松手也都不想让步,两人各抓住石块的一半,僵持着对峙着。
“小兄弟,这石头我先瞧见的,应该归我。”还是夏伯源先开口。
“你怎么证明你先发现?又怎么证明不是我先发现?”年轻人声音高亢清亮。
“它就在我儿子脚下,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夏伯源据理力争。
“我也是在他脚下发现的,我们是同时弯下腰的,同时伸出手的,不是吗?”年轻人说的是事实。
看到两人互不让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指着年轻人指指点点,还窃窃私语。夏振宇站在人群中,听明白了一些。原来这年轻人是少年成名的赌石王——李道一,在当地很有名气。有些人,似乎天生的“赌徒”凡被他看上的石头,十有八九都是好货色。所以被人冠以“一眼准”美誉。
李道一,他和父亲早已久闻大名,只是无缘相见,没料到今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接触了。他对父亲使了个颜色,但此时的夏伯源哪里还有心思去揣摩儿子的用意。
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诚,义’二字。年轻人的话夏伯源无法反驳也不能否认,他诚实地点头。
“那就两人共有!”店老板一锤定音,围观的人也都赞同。
看来僵持下去不能解决问题,夏伯源大度地问一句“小兄弟意下如何?”
“随先生意。”李道一也笑退一步。是的,海阔天空,敬一尺尊一丈,都是有德之人,可以云淡风轻解决问题的。
按照规矩,遇到这种情况。两人一起出资赌下这块石头,风险各担,获益均分。
石店老板见到两人都是玉石老手,能被看上的石头想来不简单。于是他漫天叫价,夏伯源和李道一是何人?岂能轻易就范。一番讨价还价后,夏伯源和李道一一起赌下了这块石头。
赌石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不确定性,大家急于知道这块石头的成色,急于知道是否是一块好宝贝,都要求当场切石。
自古以来,赌石市场的方兴未艾,被人戏称为“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切石 也叫解石,当切第一刀时,看不到好的质地和色,还可以切第二刀、第三刀……有好的质地和色,行话说“涨了”,无好的则说“垮了”,也就是赌赢了或赌输了;“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也有说“一刀穷、一刀富”,赢和输都在解石之后。
夏伯源和李道一也正有此意,因为石头只有当场解开,才能知道真假,他们欣然应允。
一起来到了切石的作坊,他们把石块给了开石老大。围观的人里外都成了一圈。
切石的第一道工序是:扒皮, 也有叫擦皮或蜕皮子、开门子,看其底色,是第一次赌。
赌石常常是以赌色为主,赌正色。此外,还有赌种的,种要好,种要老,种要活;赌地张的,就是赌其地张细密,有水,干净;还有赌裂、赌雾、赌是否有癣的。赌好是很难的,
赌石有时候就象睁眼瞎,明明看着就在眼前,但却不知道内部翡翠的优劣。翡翠,就藏在一些石头中,打开这些石头,剥出藏在其中的翡翠,就可以做高档的首饰了。
按规矩,石块在开割前,会举行一个开刀仪式,求神明保佑所得是块好宝贝。夏伯源和李道一一字排开各年三柱清香向上苍求拜。
一切准备就绪,开石师傅端起整块石料仔细端详。别看这块原料石看起来只有五六公斤重,但石不可貌相。只要它内部蕴涵的翡翠颜色和质地上佳,有时价值连城也说不定的。所以,每次放在眼前的石头,他都不敢轻易小瞧。
翡翠的开料的技术关系到价值的高低,翡翠赌石有不同的角度切进去,每块石头都有其切入点,所以翡翠的切石也是一件技术含量很高,需要丰富经验的工作。
经过细心的观察和判断之后,便要选定方向剖开。若是具有裂纹,则第一刀主要是顺纹切。
这块时候的表面看起来没有裂痕。所以,必须要找个好的角度进行第一道的切割。“蜕皮子”或“擦石”,属于保守的开赌石的方法,因为在没有确定解玉的具体部位就下刀切割,容易将绿色“解”掉,所以擦皮的方法比较安全。擦皮主要看雾、底和色。因为有了擦口就可以用强光看到玉石内部的一些变化,进而判断绿色的深度、宽度和浓淡度。擦皮的顺序;一擦颟,二擦枯,三擦廯,四擦松花。擦皮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真正的绿颜色。
开石师傅把擦石的程序逐一完成后,终于看到了石块上的一道小擦口。对着阳光他对那擦口反复琢磨细看,凭经验,他觉得这石头里面有货。
他对夏伯源和李道一做了个手势,这是行话,不需要多说。两人会意也同时对他做了一个手势,老大点点头。
行话说“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涨与垮只在丝毫之间。切石是赌石最关键的步骤,输或赢的结论是把石头解开之后才能认定。
下一步是开料,原始的切割方法是用弓锯压砂,缓慢地锯开石头,以便于若发现不能继续切割时采取措施挽救。第一刀下去,现场很安静,当师傅凿子和锤子一点点地深入,三四锤之后,这块石头的一角终于被切开了。
大家屏住呼吸,定晴细看,切开的石头一片绿意盈盈,色泽很好看起来是块好玉种。但这还不算完,第二刀存在的风险绝不亚于第一次切石,因为石头可能会增值,也有可能会贬值。大家耐心又有着急等着第二刀揭开这块石头的神秘面纱。
都说“玉不琢,不成器”。开始第二次切石,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气氛较之第一次更为紧张。第二次切石结束。看到玉料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大呼:“好!”只见切开的两块玉料都呈现绿色,颜色是老坑绿,绿中带有的两个白点是巧色的表现。而它的水头足有9分,接近于最好的10分水头的玻璃种。毋庸置疑,这是一块上等的翡翠。
神奇的是,第一半玉料拿出时,现场有人说:“这块白色的地方怎么像是一条龙。”大家仔细一看,果然形状像一条龙。而另一半玉料的白色像一只凤,在场的许多赌石爱好者都赞叹不已,都说第一次见到此种情况,实属罕见。
看到此种情况,夹在人群中的石店老板真是捶胸顿足,心痛不已,连连叹气,怪自己刚才叫价太低了。但愿赌服输,看来,夏伯源和李道一是大赢家了。
约定成俗,这块被打开的上等翡翠,是每人各一半了。但龙凤怎么分配,看来还需要再相互商讨的。
虽然两半的玉石品质都一样,但夏伯源更中意有龙的那一半玉石。
夏振宇当时已经完婚了,亦轩也刚出生不久,李道一却还未成家。几经接触对彼此的境况都有大致的了解,也都欣赏彼此为人。一番商讨后,李道一提出把有龙的那一半玉石给夏伯源。
“先生是有福之人,得一龙孙,可喜可贺,这块龙石非老先生莫属了。”
“感谢小兄弟的成人之美!”夏伯源没有想到李道一会看出他的心思,更没想到他会如此豪爽,心里由衷地对他喜爱和赞赏。
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把各自的一半玉石拿去进行抛光雕刻。对一块玉石来说,成品越大,越难得,价值越高。能做手镯,先做手镯,剩下的做小饰品。裂隙多的只能做花件或凋件。
李道一认识此地的一位玉雕名家——齐家玉。这位齐老先生个子瘦小,戴着一副小型眼睛,说话快而简洁。他一生雕刻无数,经他手中雕刻出来的玉件都是精品。但他一般不经意出手,除非能让他看上眼的玉石。否则。出价再高,他都一口回绝。加上现在年事渐高,已经收山多年,来找他的人都是失望而归。
看来李道一和齐老先生交情不浅,齐老先生一见到李道一非常热情。李道一把夏伯源父子向他引荐,齐老先生也一一还礼。没有太多寒暄,当齐老先生看到两半玉石,简直是赞不绝口。
“奇妙!奇妙也!”他突然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李道一看到齐老先生的表现,已经无需说太多话了。
他直截了当说:“那就有劳先生了,五日取货,可否?”
“五日之后必定交货!”说完,他不再和任何人搭话,自己拿着玉石研究起来。
看此情景,他们一行人退了出去。从里李道一的介绍中,不难看出齐老先生是个古怪的小老头,或许有才之人都有一些古怪特质吧!
接下的几日,李道一带着夏伯源父子走遍了此地有名玉石古玩店,他对这里驾轻就熟。认识的人更是不少,见到他的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看来,这“一眼准”还真不简单。
据他介绍,他从小是个孤儿。被一个赌石的老汉收养,从小跟在老汉身边辨石赌石,久而久之,对石头就有感觉了。一般的石头他很难让他看走眼,其本上一赌就准,目前为止,还没有很大的失误。
这些事外人听来就像个传奇故事,但对于李道一,用他的话来说,不过是“熟手熟眼”罢了!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介绍,没有得意浮夸之色,这样的牛人实在太让人钦佩了。
能拥有这样一双慧眼拥有这样的“独门绝技”若非天赋异禀那一定是聪慧过人。加上李道一为人端正豪爽。总之,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夏家父子真觉三生有幸,于是夏伯源提出来让夏振宇与李道一结拜兄弟。
通过接触,李道一对夏家父子也是欣赏有加。也正有此意,想提出来又怕太冒失。他不仅看石准,看人亦不走眼。他从接触的细枝末节看到了夏家父子的气度和为人,惺惺相惜,还有什么比缘分来得奇妙?
于是,燃起三柱清香。天地为证,皇天后土在上,对着天地结拜生死兄弟。夏振宇年长李道一几岁为兄,李道一自然为弟了。两家人就此结缘。
五日之后,当他们按约来到齐家铺。齐老爷子似乎已经等不及了,把他们带进里屋。屋内空无一人,齐老爷子把一个上了锁的柜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大铜圆盘,盘里似乎隔着什么东西,因为上面盖了一张红绸子而无法看清里面的乾坤。齐老爷子,把盘子小心安放在桌面上。他环视大家一眼,又看看盘子一眼,竟然自己先“嘿嘿”地偷着乐起来。他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喜悦,表情神秘又欣喜。总之,他的表情是瞬息万变,弄得几个人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几个人面面相觑,特别是夏家父子更是摸不清头脑。这齐老爷子怎么了?连李道一也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这样古怪的表现。
齐老爷子越是神秘,越是勾起几个人的好奇心。夏振宇等不及想掀开红绸子,被齐老爷子狠狠拍了一下手背。
“毛小子,不懂规矩!”他扶扶眼镜,故作生气。
李道一看到这般情形,莞尔一笑。
“老爷子见谅,我替振宇兄赔礼!”说完,李道一真的给齐老爷子深深作揖赔礼。他是练过的行家,腰弯得几乎碰到地了。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大人大量的。”看到夏家父子尴尬的表情,齐老爷子不禁自己拍拍掌,然后又捂着嘴偷乐。他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是像小孩玩儿罢了。老爷子平时喜欢端架子,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更喜欢捉弄人。李道一因为太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也就顺势陪着他玩了起来。把他抬高给他面子也就顺利通过了。很多人不知道他这个孩子般的个性,很难和他打成一遍,因而,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齐老爷子掀开盖在铜盘上的那块神秘按面纱,呈现在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呢?
四件物品,两件大的,两件小挂饰。大的两块分别雕刻的是优质墨翠和翡翠。墨竹傍边还雕琢蜥蜴,形态逼真传神,表皮处理细致到位,线条流畅俊逸,造型透露古朴韵味,别有特色。
翡翠,巧雕绿色小鸟,逼真灵动;俏色运用恰到好处,栩栩如生
两小挂件,是两把长命锁状的玉雕护身符。镶金托边,一块有龙一块有凤,两件护身符合起来大有龙凤呈祥金玉良缘之寓。
这几件玉雕手工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每个细节都精雕细琢,手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可见齐老爷子独具匠心。一块璞玉,到做成一件玉器,首先就是进行"相玉"设计。"相"即是"看",看后琢磨思考,以判断玉石的内在质量,和外形的优劣,而后立意确定做什么题材的作品。这实在太考验一个人对玉石的认知功力了,这样上乘的精品之作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拿的出手的。 也就只有齐老爷子这样的“鬼才”才具有这样鬼斧神工般的雕刻工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