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多象做梦一样,已经有五年,真象是才分开又重逢,这自然和笃定,让楚秀秀心惊。五年的时间对于从少女到少妇的过程的体验,那无疑是一个质的飞跃,而五年的时光,对他那是多么慷慨,健康的脸色,朝气蓬勃,他好象一直是这样,沉稳大方,大概就因这,楚秀秀倒觉得自个儿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以为自己是谁?当时很流行这话,楚秀秀就起了一点反感。
萧莎那时适时地给了楚秀秀一封信,那里面有她和陈朴在北京她的学校里照的照片,萧莎的手也插进了陈朴的口袋,脸上是和多少年前的楚秀秀一样的幸福。楚秀秀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一股弥漫全身的痛楚打倒了她。
她那时还没有遇到杉树,但她将人选描绘出来了,而这些杉树是可以一一对号入座的,所以楚秀秀在一年后遇到杉树,楚秀秀义无反顾的地跟定了杉树,五年里,从不去想那个冬天的故事。
早上起来的时候,楚秀秀的脸上有些灰白,也许是好久没这么想事情了,况且夜里又做了个梦,梦里的情景让楚秀秀更加不安。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杉树回来的晚,儿子到睡觉的时候,便跑到楚秀秀的床上赖着,多少次了,杉树心安理得地去睡小床了。一开始,楚秀秀倒觉得放松了许多,没了酒后的杉树的歪缠,倒也觉得是种解脱,可日子久了,两口子之间少了耳鬓厮磨机会,便让楚秀秀有点惘然若失,楚秀秀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竟有东西在蠢蠢欲动,说不清的,总之,感到有种落寞,好象还常常想起结婚之初,俩人虽常常闹别扭,却又那样的让人回味。
可现在不了,已完全不是例行公事般地解决生理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象是越来越渴望那种情境中频繁来临,她有点害怕自己这个象火山似的身体。
在这火山似的热情充斥着楚秀秀的身体的时候,那个噩梦却不期而至,让楚秀秀颓唐到了极点。
坐在办公室里的楚秀秀,有想流泪的感觉,却不见有眼泪流出。
四月里的天气,说热就热了,燥烘烘的,楚秀秀觉得这浑身不舒服,进了办公室没一会,于丽波就探头探脑的问:“才来么?刚才的好戏你没看到?”
“没有呀,什么戏?”
“要减员了!各科室闹翻天了,刚才不知为什么大刘他们那个财会教研室为了课时的事又吵了起来。”
“前两年说是要合并,后来因为这个单位里的人个个都颇有来路,上面动哪一个都可能牵扯到有些人的神经,让他们颇为头疼,还没合并,就已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所以这合并的大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不能不说楚秀秀他们学校近来内忧外困,单位里吵吵嚷嚷要减员,要定编,弄得人心慌慌,真是愁人,就这么个成人教育学院,不光招生难,现在的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人家出来进修,不是明摆着给人家让位么?所以生源就大受影响,有先见之明的,早四处挖门路,留下的死守田园的,也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心情。”
“楚秀秀昨天去接儿子,幼儿园通知要办美术、舞蹈、音乐等培训班,什么班?充其量就是该下班时再帮你看半个小时的孩子而已,可是却规定人人参加,况且按照接孩子的钟点,她还没下班,杉树在公司里更不得闲,就是闲下来,晚间又多有酒局,所以只能可楚秀秀一个人照顾孩子。”
走在路上的时候,牵着孩子的手,心里却想,一个月又要多交六十多元,那么一个月将近三百多块呀,俩人的日子倒还好过些,完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杉树却盼着儿子到来,楚秀秀早就看出来,杉树哪是盼儿子,有了孩子,楚秀秀连发牢骚的时间都没有了,杉树倒落得逍遥,象一个局外人似的,偶尔搭搭手,倒让事情更乱七八糟。
楚秀秀对别的倒没什么深刻体会,只是有了孩子以后,自己原来在家也算娇气,现在孩子屎尿的,都要自己搞,象是能干的很,大刀阔斧地做着家务事,讲起课时,常常忘记那些曾经很熟的作家的名字,却将儿子的一点一滴牢牢记住,知道发烧时,应该怎么退烧,什么样的屎才说明孩子的消化正常,楚秀秀完全成了自学成才的大夫。
楚秀秀开始幻想哪天能从天而降一大笔钱,足以使儿子幸福的成长,幻想是楚秀秀最拿手自我解脱法,不管是白日梦是黄粱一梦,楚秀秀照做不误,她同办公室里的人讲,就盼着捡个钱包,最好是失主特有钱的,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楚秀秀也好据为已有。
可楚秀秀这种梦没有实现,倒是她自己的钱被小偷偷去了。那天刚开了二百块钱的取暖费,楚秀秀在商场转了几个圈,才狠下心来买了两斤羊肉,打算给儿子包羊肉馅的饺子,花去了近二十元,余下的便揣在大衣口袋里,下公交车的时候,发现钱没了,当时,楚秀秀的泪就下来了。
后来的杉树笑话她那天一直哭到家,杉树还说起楚秀秀结婚前总是丢三落四的,那次买结婚用品,一次就丢了三百多块钱,却还笑着同人讲这事,而现在却为区区的一二百块钱伤心的要命。
楚秀秀瞪着杉树,因为杉树并没知道楚秀秀真正为什么伤心,因为她已把这钱看作孩子幸福的源泉,这钱没了,儿子的肯德鸡就成了泡影,儿子的相中的那个遥控车也成了梦想。
这让楚秀秀有点恐慌,有点不知所措,楚秀秀是不大注意节俭的,以往也喜欢钱多点,可还没爱到骨子里,可到了此情此景,楚秀秀觉得那钞票实在可爱,尤其那个时期,杉树刚刚四处筹措了些钱去做生意,家里可以说清清白白的一个家,可儿子不管这些,他生病时一点都不含糊,非要楚秀秀大张旗鼓地送给医院些钞票,他才会健康起来。
有一次,已经打了三个吊水了,大夫说再打两个,便好得彻底些,可那后面两针的钱却没有了,杉树晚上也没有回来,楚秀秀独自一个搂着孩子,见到孩子虚弱地喊着妈妈,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楚秀秀对杉树升起一股极深的怨恨,以前对婚姻的幻想就是有夫妻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可结婚几年,真正每一次遇到难关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自己冲锋陷阵。
单位里要发救济金,一个人一百元,楚秀秀桌上也放了张申请表,楚秀秀同杉树说起,杉树很不在乎地说,凭什么不申请!白给的还不要?如果楚秀秀是为了自己,她宁可自已苦死也不会去填,可是最后促使楚秀秀拿起笔填写的原因,却是楚秀秀想起儿子苍白的小脸,明显的营养不良,楚秀秀从小被伺候的时候多,冷不丁的要却照顾孩子,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况且主要还是方法上也不得当,捂得多了,孩子便更容易感冒,时间久了,这儿子便长得象个豆芽菜,就这豆芽菜的健康着想,楚秀秀红着脸填上申请。
最终还真批下来了,楚秀秀和数学教研室的张老师两个人,张老师是个离婚的女人,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身体也不大好,日子很艰难。楚秀秀却因此难过了几天,人家是没了丈夫,才被批准,可自己呢,有丈夫,可、、、、、、
楚秀秀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理亏了,生活到这种状况,楚秀秀对自己也失望了。
楚秀秀就开始生闷气,弄得杉树常常莫名其妙,俩人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太艰难,忽然之间,俩人都觉得无话可说,也可以说无法勾通,同时,杉树开始三天二头的头疼脑热的,也不知真假,总之杉树常常歪在床上,做出病西施的样子,这样一来,楚秀秀倒更不能发火了,看杉树无精打采的,心底就盛满了同情,便做好吃的哄着,带着一份柔情,可令楚秀秀奇怪的是,杉树饭量一直非常好,所以结婚头两年,杉树就长了将近十斤,红光满面,结婚前看杉树比楚秀秀要老相些,可这两年一折腾,真来个倒转,楚秀秀瘦了,眼睛有了点沧桑,面色也黯淡了。
楚秀秀结婚前,父母家道小康,楚秀秀便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更别说金钱,连那点感觉都找不到,说她视金钱如粪土一点也不夸张,她不是个喜欢张扬打扮的人,所以除了拿钱买书和必要的东西之外,她象是不知钱还可以用在很多地方,说她纯洁有点夸张。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变化了,楚秀秀开始露出峥嵘本色,在菜场里分毫不让,讲价还价,在行得很,为一件衣服可以跑十次商场,可谓是精益求精。
楚秀秀不是想清高的人,况且也清高不起来,儿子生下来,楚秀秀身材是挑不出毛病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怎么就没有奶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劲的挑名牌的奶粉喂儿子,有一次还听人劝,买了一袋五十多块的进口奶粉,可三五日就见了底,等到楚秀秀摸到口袋里的钞票时,才发现真正发愁的事来了,钱没有多少了。
这样的苦日子时不时地来刺激她一下,楚秀秀最后总会凄凉地被自己感动,女人结了婚就是硕士,生了孩子就是博士了。此言不谬,楚秀秀完全是自学成才,楚秀秀才懂得为人儿子的辛酸,所以再抱孩子回娘家已全没了做人儿子时的霸气和娇气。
楚秀秀一进办公室就觉得不对劲,个个都黑着脸,刚才于丽波这个消息虽不是什么新鲜,但也让人心里发堵,楚秀秀把背包放在衣架上,回头才发现办公桌放一大块黑呢料,楚秀秀明白了,盼了那么久的奖金,终于变成这一堆吃不得又派不上用场的布料,楚秀秀泄了气,昨天还同杉树吹呢,这次能开几百元的奖金了,计划中的所有希望都泡汤了。
于丽波说单位还出了一件大事,他们的院长被收到局子里去了,居说是经济问题。印象里的院长是个看不到几次的领导,总是在开学的大会上阴森森地看着下面一大群小人物,然后会说几句要与学院共存亡,要先勒紧裤腰带等等,反正他自己是绝不会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小汽车从桑塔那换成蓝鸟,按说一个学院的领导嘛,总要有点学者风范,可这位却是从一个技术员起家,把原来在矿井下的作风放到这来,动辄就是老子老子地夸出海口,要不就是一付大老板的派头,身边左右不离那个虽徐娘半老,却仍秀气怡人的政工处处长,香车美妇,院长如一个暴发户一般。私下里有人称其为土匪。在楚秀秀眼里他真的是名符其实。这样的人早晚都要出事,太过嚣张,不知含蓄为何物,他大概真以为他手下的小爪牙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却不料阴沟里翻了大船。
事儿还是出在学院搞三产,为了给学院增收,社会给教育部门一些优惠政策,所以个个学校都忙不迭地上了这条以商养学的路。院长发挥了他当过矿里技术员的身份,搞了二个矿井,可一年干下来,竟是陪本的买卖,这不是哗天下之大稽么?那钱都到哪去了,自然有它的去处,自然就有人心里不平衡。六个院长,两个书记,这中间的利益如何分配?不起内讧才怪呢。
还有一个英语系的学生因跑到酒巴里去做见不得人的事,被派出所拘留了。学院最近真的是内忧外困。
于丽波眉飞色舞地说着,象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楚秀秀今天怎么看于丽波都不顺眼,怎么就不说点好的消息,偏偏拿这让堵心的事来说,让人真的心生厌烦。
杉树下午到楚秀秀的单位来了,带着个朋友。
朋友的孩子想进楚秀秀他们学校的成人英语专科班,事先也没和楚秀秀打招呼,很随意地进了楚秀秀的单位,他决没想到,楚秀秀的同事那么在意地将他上下打量着,他也没想到,一向在家里象个小女人的楚秀秀竟显得那么干练,笑语莹莹,几乎是满世界都找不出比楚秀秀更美的女人了,杉树的朋友出了大门就一个劲的赞不绝口。杉树几乎是灰溜溜的走出楚秀秀她们学校,他不打算第二次再跨进它。第一次觉得小小的楚秀秀实际上比他要强很多。
杉树这两年的运气一直不好,好象做什么都不顺,杉树是个很随意的人,按说他这性格也只在学校这块地方还算合适,可是,正巧那次杉树因为本来该轮到他上高三,可学校却安排了另一个教学上不如他的人,而他只能重新回到高一去,为此跟领导吵了一架,结果是杉树拂袖而去,走出学校,和原来一个校友搞了公司,虽不见红火,却也乐得自在,天马行空,。
杉树在电影院门前的大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瘦削、两眼无神、行为滞钝的中年人,杉树的心里一惊,未老先衰!
可杉树也不是块木头,他也能读懂楚秀秀他们同事眼里的话,楚秀秀不该有这样不着调的丈夫,杉树在晚上破天荒为楚秀秀准备了饭菜,楚秀秀象往常那样,一进门,看到杉树在家,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楚秀秀在杉树面前好象总是冷热立竿见影,高兴了就嘻嘻哈哈,不高兴就横眉冷对。
楚秀秀从厨房回到房间,吃得饱饱的,让楚秀秀有一种幸福感,楚秀秀在体味着这样春寒料峭的晚上,一个小女人是应该是被丈夫抱着入睡的,那是一种甜蜜蜜的幸福。
楚秀秀对杉树昨天的晚归的气愤已消失了,准备和杉树理论一番的念头一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