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如何呢?”眼看着凶猛的花豹就要接近小松鼠,御盈为那小东西担忧起来。
程连萧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根松针,“嗖”一声,松针直直飞了出去,那花豹腿上中了一针,惊得从树上嚎叫着跑了下来,隐入了丛林中。
“你伤了那花豹,它会不会有事?”
“我把握了力度的,刺得不深,随着跑动,那松针必定掉落,那花豹无碍。”
此时树上的小松鼠睁大了眼睛,见庞大的威胁物瞬间消失了,死里逃生,它在树上快乐地跳了起来。
程连萧见御盈笑着看那松鼠,以为她极喜欢,便猛地翻身上树,将那活泼的小东西捉了下来。
“给,不是喜欢吗?拿着玩儿。”
御盈惊喜地看着程连萧,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摸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程连萧上了马,刚要带着御盈离开,却听一声见“慢着”。
这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显得十分突兀,程连萧扭头,着实吃了一惊。
他脸色瞬间冷峻,语气不善,“怎么是你?”
两人都下了马,御盈叫道:“广慈法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广慈双手合十于胸前,道了声佛号,面目沉静地看着御盈,“两位施主别来无恙。附近的安营村有一个农夫在田间劳作时,被毒蛇咬伤,贫僧前去治疗,回来便经过这里,也目睹了御施主和您的夫君伤害动物。”
御盈心中一惊,不由看了看程连萧,只见他面有薄怒,嘴唇紧抿,不悦地瞪着广慈。
御盈解释道:“广慈法师有所不知,是我不忍见小松鼠被花豹吃掉,这才请求夫君伤了它。那花豹应该无事,小松鼠也被救了下来。”她说着,爱怜地摸摸怀中的小东西。
广慈眉清目秀,面目温润,和颜悦色道:“御施主,人不应按照自己的执念去改变自然。那花豹捕捉松鼠,是自然的选择,而你们伤了花豹,救了松鼠,又准备把它当成宠物豢养,这和你们的善心,是相冲突的。”
御盈静静听了,稍作思量,便温和道:“多谢广慈法师开导,御盈知错了。”她说着便蹲下身,松了手,那松鼠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她,不跑白不跑,一溜烟的时间便上了树,在枝干上跳来跳去。
程连萧沉了脸,冷笑连连,看着广慈的眼睛,都充满了不善。“那是你佛家的理论吧,我不信佛,你为何把佛家的条条框框强加在我们身上?”
御盈有些担忧,自从断臂以后,程连萧对广慈就充满恶意。
广慈不卑不亢道:“如果贫僧没有记错,程施主近几日住在兰若寺,您就算不信佛,也该尊重佛祖,才能与我佛有缘。”
程连萧面色沉沉,冷哼一声,“本庄主从未打算与佛祖有缘,我来兰若寺,是为了求师于少林弟子,与你何干!”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支松针,冷酷道:“今日,我偏偏在你面前杀生!”话音刚落,松针飞了出去,那只刚刚被放生的小松鼠吱吱一叫,从高高的树上跌落,浑身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
广慈大惊,连忙放下肩上的背篓,扑上去查看那可怜的松鼠。程连萧下了十分的力气,松鼠自然必死无疑。
御盈惊骇地捂住嘴巴,望了望程连萧,又望了望那松鼠,哑口无言。
广慈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什么,取出背篓里的铁器,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准备把它埋进去。
程连萧邪肆地看了广慈一眼,利落的翻身上马,对广慈狂妄道:“你这秃驴,好心却办了坏事!你若什么都不说,这小东西或许能多活几年。你今晚念经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忏悔一下自己的罪过!”
广慈面色变了变,程连萧已不屑于看他,对御盈淡淡道:“上马,我们走!”
御盈递给广慈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便被程连萧拽上了马。她夹了一下马肚子,两人便绝尘而去。
广慈放下手中的铁器,慢慢站起身来,顺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望去,他看见程连萧那条空荡荡的衣袖迎风翻飞,倏然捂着绞痛的胸口,脸色煞白,喃喃道:“罪孽,罪孽啊……”
马儿奔出了林子,御盈却还能感受到程连萧身体的僵硬。
“吁……”她轻喝一声,收住了缰绳,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程连萧脸上寓意不明,只是眸光沉沉地盯着御盈,半晌才道:“你想说什么,你也想责备我?”
御盈宽怀一笑,这样的他,只让她觉得心疼,是的,心疼。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知心的问道:“庄主,你是不是还在为断臂的事,对广慈法师有所记恨。”
程连萧脸色倏然一变,掐住了御盈的下巴,沉沉道:“御盈,你信不信,只有你敢说的这样大胆!”
御盈傲骄的抬起脸蛋,“换做别的女人,你早一脚踹下去了,是吗?”
程连萧一愣,反而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他看了看晃荡的袖子,“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怪异,那个广慈,我实在厌恶。”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著名的河湾村。
摘花节是这里的人们最隆重的节日,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客人慕名而来,所以村民们在村头挂上了巨大的花球,以作标志。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见到那两个大花球,程连萧便知到了。
村头正在进行歌舞活动,就是为了吸引邻村和远方来的客人共度佳节。
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娃娃,穿上节日盛装,男女老少围成一圈,合着芒锣象脚鼓点翩翩起舞。
一旁的族长被几人围着,看着这热闹的景象,说说笑笑十分欣慰。乍一见到骑马的这两人,便开始注意他们。
男子气质冷硬,相貌堂堂,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女子容色绝美,倾国倾城,远远望去似坠落人间的仙女。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不是等闲之物,而是珍贵非常的赤兔马。
老族长也穿着节日的盛装,他带领几人过来迎接,礼貌道:“请问,两位也是来参加河湾村的摘花节吗?”
程连萧翻身下马,将御盈也抱了下来。可是他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老族长,并不搭话。
御盈心中好笑,知道他就是这样傲慢的人。她对那族长施了一礼,微笑道:“我和夫君是慕名而来,想要参加贵地的摘花节,讨个来年的好彩头。”
御盈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元宝,准备离近些,悄悄递给老族长。
哪知他连连摆手,皱眉道:“我老头子不要这些东西,再者,我们河湾村谷丰粮足,与外界少有联系,几乎用不到这个。”
御盈尴尬地笑笑,福了福身子,“是小女子突兀了,请您多多包涵。”
程连萧不悦,拉起御盈便要走,“咱们进去看看,理这老儿作甚!”
那老族长呵呵一笑,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客气道:“阁下留步,我看您性格爽直,气度不凡,我老头子实在喜欢得紧,如果不嫌弃,请跟我回寒舍,我一定尽全力招待,包两位尽兴而归。”
程连萧不可置否,御盈笑道:“如此,就多谢您了。”
族长的宅院靠里,一路走过去,发现这村子依山傍水,房屋鳞次栉比,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整个村子,看起来宁静又富庶。
程连萧牵着马,慢慢踱着步,本来十分悠闲,但他很快注意到,这里的人,有很多和他有相似的长相,蓝眸,甚至有的是绿眸,也是鼻梁高挺,额头宽阔。
御盈显然也注意到了,打趣道:“庄主,您和这里的人们长得好像,难道你们都是北疆汗国人?”
她话一出口,程连萧猛地止了脚步,一同前行的老族长也吃了一惊,转头盯着程连萧,细细打量。半晌,细细的摩挲着自己灰白的胡子,若有所思。
御盈不安地咬唇,她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怎能把程连萧不为人知的身世当着外人的面透漏出来。
很快到了老族长的宅院,他的妻子出来迎接远客,而老族长则进了屋子便不再出来,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程连萧和御盈没坐多久,又来了几个客人,而且也是前来参加摘花节,看那熟络的样子,是来过不少次了。
老族长进了自己的房间,便翻箱倒柜,弄得满地狼藉,这才找出了一幅画,呆呆地看了起来。
那是一幅彩绘肖像图,画中的男子面容如刀刻般俊美,冰蓝色的眸子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身材轩昂矫健,穿着厚重的铠甲,横刀立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老族长回忆着自己刚刚见到的男子,忽的老泪纵横,哀嚎道:“程将军啊,我终于找到了……”
族长妻子把饭都准备好了,可还是不见族长出来,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晓得该如何安排客人们坐在合适的位置。
正为难着,族长终于出来了,安排几个客人落了座,并且坚持让程连萧坐在首位。
程连萧觉得这族长有些过分热情了,同来的几个客人,比他身份尊贵的有,其中还有一个是青州员外郎。
那员外郎倒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族长大人这是为何?以前我来的时候,您可都是把我奉为座上宾啊!”
老族长哈哈一笑,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真的害怕他怪罪。
饭桌上的菜十分有特色,最典型的是用燕麦做成的炒面。程连萧微微眯了眸子,晋国人根本没有这样的饮食习惯,如果说只凭长相的话,还无法断定,那么这桌菜,则让他完全确定,这个村子,是北疆汗国人的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