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平骑着那辆有些旧的世纪鸟,在路旁成排的杨树底下,零零散散躺些落叶。太阳在东面的天空里露出个头,阳光普照,有一丝暖意,但随后被清冷的晨风吹散:这天变得有些冷了。乔平惆怅的想着。望着两旁飞逝过的杨树、厂子、梯田。忽然有一种恍惚,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时间在加快,一切影像变得模糊,思维变成了无形的泥潭,挣扎着让大脑转起来,但越陷越难。时间好似加快了,离厂子还有的一段距离眨眼却到了。
乔平骑着车进了镶着“文泰轴承有限公司”大金字的工厂。
车棚在旗台的左边,旗台上竖着三个旗杆,风不大,半空悬挂着并不招展的红旗。旗台后面是迎门墙,可以看到两位主席在亲切的握手,背景有几个大字“北陶轴承谁与争锋”。乔平看着这熟悉又带着陌生的一切。轻轻笑了笑。“至少一切又要照旧了”
他点着烟慢行走到那边车间门口,靠在电线杆旁,指间夹着烟。
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走了过来。他本留着一头帅气的长发,只是因为没打理而趴在头顶,戴着一个黑框眼镜,托衬着清秀的脸庞。一身显得有些脏的黑色衣服。他边走边摘下他的黑框眼镜。露出明亮好看的大眼睛。看模样也就十八九的年龄:“呦,你还来啊!”边说边很明显的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显得率真可爱。
后面也并排过来两个年轻人,俩人正说着什么。他们后面走过一个胖妇女,步履有些蹒跚,或许是体型有些大的缘故。那边是车间,靠左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一身漂亮衣服勾勒出美妙的曲线。在右边,并排站着几个中年男人了。
“我不来干啥啊”乔平轻松的笑了笑。他感觉暂时忘掉一些烦恼。厂里这些熟悉的面孔,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地里头都忙完了?”后面过来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稍矮,面相有些年长的说。这是王睿。乔平默默的说:这是李建设,那是海川……
“忙完了,你那早完了吧?”乔平接了一句话。
“这都多少天了啊!从十五放假前你都有几天没来。你要是在弄不完……”黑衣少年聂海川插了一句话,并顿住话,撇了下嘴。
呵呵。乔平笑了笑装着要拿拳头砸聂海川。他在心里感慨着:是啊,从放了八月十五的假前后,加上农忙。好长时间没来了。聂海川熟练的躲开了。王睿笑了笑,李建设也笑了笑。
很快,从旗台那边走过来一个偏瘦年轻男子。留着寸长的头发,十分干练。双手揣着裤兜,走的四平八稳,敞着棕上衣。看脸面比乔平年轻一些,但整体的形象如同一个成功之士。不一会走到车间门口,接过来一个偏胖中年男子递过来的点名册,开始点名。
“不是老杜点名啊”乔平看着那个递东西的中年男人,感觉奇怪,在底下小声的问旁边的聂海川。聂海川正擦着眼镜,闻言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老杜只能是副主任,哪有这个老板娘的哥顶事啊!”旁边的王睿似乎听到了,也不扭头,略带嘲讽的说:“这哪有老杜的份啊,不是徐发就是徐娟,都比老杜大一头。”旁边的李建设微笑着。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名字陆陆续续点完了,人群相拥的涌进车间,另一些人朝南边的车间走去。此时的天空已略透湛蓝,太阳也从东面跳了起来,视线变亮,车间里是亮堂堂的。
一进车间,乔平感觉还是老样子。两旁的机床,中间的过道,头顶着一大截的空旷。他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熟练又陌生的开了机床,他知道一切还没变,恼人的问题仍然存在。只是生活换了个环境,比较容易遗忘那些问题罢了。
期间,缅着啤酒肚的老杜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机床:“乔平,你开旁边这个机床吧。”说完气派的离开了。
乔平也不说啥,一切似乎照旧,他又忙活着换机床。“这就是生活”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聂海川的叹气。乔平一愣,往那边瞧了一眼。聂海川正忙碌着开机床。这才想起是上一回喝酒的时候聂海川这样感慨的。轻轻撇下嘴:我都比他大五岁都有了。难道这事我还没一个小孩懂事?这样想着,乔平很快放弃感慨,开始认真的做着准备工作。
聂海川正在忙碌着,乔平的到来并没什么稀奇之处,他忙完慵懒着坐在那里,叹了口气。他经常这样,并没有什么目的叹气:我现在生活很好啊,很平静。聂海川这样想,他不自觉直了下腰:这样的生活,很好啊!不是吗?他问自己,并且假装轻松的笑了笑。
很快,安静的车间陆续响起机床的噪音,这仿佛要把人带入一种生活。或者确定的说这本来就是一种生活。
徐发揣着裤兜,在和老杜边走边说着。走到乔平跟前,又伸手指了指开始那个机床:“乔平,你开这个机床。”后面的老杜,面色似乎有些难看。那边的王睿却走了过来:“不是要开这个啊”徐发把手揣回兜,懒懒的说:“就这个吧。”然后走开了。
王睿似乎有一丝笑意,但被掩饰的很好。他走到机床前:“主任,到底开哪个啊”他朝老杜说,听不出嘲讽的意思。老杜沉着脸:“让你开哪个就开哪个。”说完也走开了。
这时候,王睿的笑容绽放了。他笑着对乔平说:“你看主任气的啊!”乔平也笑了。
他只是心里感到有些奇怪。“指挥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吗?”
徐发去换了自己喜欢的歌,然后不慌不忙的朝李彤彤那机床走去,也就是点名时靠在墙根的那个年轻女人。他依然走的四平八稳。徐发感觉生活如此的美好。若说还有遗憾,那就是昨天喝太多了,现在有些头疼而已。
李彤彤正低着头坐在那里。她在想着儿子尿床的事情,脑海里偶尔蹦出在外地打工的老公。正入神间,却猛然被人轻踢了一脚。她心里一火,抬起头却看到徐发灿烂的笑容。“这是在想我?”徐发调笑。
李彤彤压着心头的火,忍着闷声说:“谁想你啊。”
“你还别说,昨天就有个女的就跟我聊到12点。”徐发心里有些畅快,有些小得意。
这时候,从车间大门走进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脸色有些苍白,清秀的五官就更显清秀了。径直走到徐发那里:“徐发,你儿子要找你。”怀里的小孩子,看到了父亲,伊呀呀的伸出小手乱挥。徐发伸手抱过来孩子,小家伙老实多了。
徐发走出来,逗了逗小家伙,偏头问:“大妮起了没?”女人拢了拢额头的刘海:“没呢。”
“那还不回去,在这呆着干啥啊!要是再跟上回一样,她不穿衣裳乱跑,别怨我揍你。”徐发冷冷的说。
“那你看着儿子点。”女人应了声。看见徐发点头才走了。
乔平看了那个女人一会,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不由心里有些羡慕徐发,却又生气:为什么我没有张小燕这样的媳妇?如果我有,谁能像徐发这样啊!这样想着,便有些看不起徐发。又有些自怨。
徐发抱着孩子,看了李彤彤一眼,又低下头看着张牙舞爪可爱的儿子,沉思着,后似无奈地轻轻一笑,慢慢地朝质检室走去。
这一天,很快的就过去了。乔平感觉一切如初,他依然拿着手机沉浸在电子书的世界,这一天就这样离他远去了。
太阳从东边挪到西边,时间从清晨挪入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