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想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除了偶尔帮他妈摘个菜淘个米啥的,基本上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吃肉吃到胃痉挛。他家又不用种地,也没有什么重体力的活计。就是店里上货啥的也被他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实在用不到他这个这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表现什么。吃好睡好他妈就高兴地什么似的,可宝贝他这个幺儿了。当年据他妈说本来是有个弟弟的,都七个月才去做手术拿掉,响应了政府的号召。也保住了他爸的铁饭碗。在那个时代家里有一个吃公家饭的可不容易。何况他老子是高中毕业都回家务农结婚几年才考上的师范类学校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
小杂货铺的收入加上他老爸的工资,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何况他舅舅去世后他爸还停薪留职和她妈一起接过老舅的药材生意干了两年,有一次回家看到十二三岁的他做饭把煤油炉子整个点着了,觉得挣再多钱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才回来。所以家里还是有点余粮,大概有小二十来万吧,放在这个年代算是不错的人家。他老子没多少向上爬的野心,全是攒着留给他讨媳妇儿的。
这天早上李想又睡了个自然醒。洗漱穿衣啃完老妈留在饭桌上的馒头和咸鸭蛋,顺带喝了一大碗稀饭。
老爸这时候肯定在教育那帮永远不会不听话的小兔崽子,老妈多半在铺子上。自己赖在家过了这么些日子猪一样的生活,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调整到最佳状态,是时候离开港湾了。再待下去自己怕是舍不得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得走走亲戚。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不定了,搞不好就是一年半载的。还有,走之前还要和老爸老妈好好谈一次。尽量说服老两口把现金换成县城里的房子或者铺面,现金只会越来越贬值。记忆里的前世老两口就吃了大亏。虽然省吃俭用存款数字年年都在增加,可最后连县城里的房价都没跑赢。现在县城里没什么商品房,可以自由出售的不是带地皮的私人产业,就是各个单位系统的集资房。虽然这一两年有所上涨,比起后世那就是白菜价——现在四五百,最高的六七百;想想2010年之后的商品房市场,刚刚十倍。那时候一般房子四五千,稍好一点的地段或者楼盘那都是六七千。
十倍啊,百分之一千的利润。《资本论》里老马哥说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那就不难想象干房地产的资本背后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了。这还仅仅是内地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普通县域。
稍微收拾了一下,对镜子里里那张帅气的脸比了个酷毙的姿势,顺便夸奖一句“你真是太帅了”。那撮黄毛已经请小孟剪掉了,这也是两个人关系日益改善的重大事件。
到铺子上和他妈说要回去看看爷爷奶奶,阿公阿婆,三姑六姨七嬢,二叔二婶,四爸四婶······嗯,挺大的一个家族,还全是直系血亲,李想老爸行大,下面俩妹妹三个兄弟;他老妈这边单薄一点,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可惜他唯一的舅舅附近十里八乡大大出名的能干人何大胡子在外地做生意出车祸死了,留下一个表弟一个表妹。舅妈找了个伴,表妹在省城跟着她一起做生意;小表弟何飞跟李想阿公阿婆住一起。就这样什么他爷爷的兄弟几个,奶奶的兄弟一大家子,阿公的几个妹妹,阿婆的兄弟这些还没算上······他妈就几乎把柜台上的东西扫荡了一遍,什么烟酒糖茶不必一一细表了,装了一大口袋又把他爹的摩托车钥匙拿给李想。一边絮叨着那些烟是给谁的,酒是谁喝的,营养品哪些是爷爷奶奶的,哪些是阿公阿婆的,等等。
背上堪比专业登山包大小的一个大牛仔包,分量不轻。推出老爸的嘉陵牌一二五摩托,打上火,李想一溜烟去了。
正是仲春时节,路边老树吐绿,油菜花传来阵阵扑面的香气,麦苗儿青青,竹林葱茏掩映着户户人家,一派蜀中乡村风情。李想晃晃悠悠骑着摩托车,心情好不惬意。
一干亲戚没有脱离农门和出去做生意的都居住在沿这条乡村公路的南北两侧,十分顺路。最远的七嬢家也只有七八公里。当然,那边不属于本县管辖了,甚至都不属于本市。但行政区划的隔离肯定不能妨碍这片土地上的人口流动。比如李想他妈嫁过来,他三姨六姨又嫁过去之类的。
首先回的是李家沟的老家。李家沟李家沟,顾名思义,方圆几十里姓李的差不多都是这里出去的,换句话说是李姓的祖地。在这块地界上,俩姓李的如果不认识,只要报上你的辈分排行,一准儿就知道对方你该称呼啥。叫叔呢,还是二大爷。离谱的不定的叫声祖爷爷。李想高中时是学校篮球队的,高三那年女篮那边来了个新人,也姓李,还是他阿公那片的,算起来都是外县了。李想就问人家妹子,啊,小师妹啊,我也姓李,咱们是铁铁的本家啊。好像咱们那片儿姓李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来着,你是啥辈分啊?你知道什么是辈分么?
小妹子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茫然:
我们女的起名字都不怎么按辈分哎,反正又不能烧纸(李想老家的规矩,什么祭祖祭祀之类的传统闺女一般是不参与的,只负责后勤。只要同辈儿里还有带把的就轮不到女生。当然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在发展嘛)。我只知道我爸是国字辈的,我是啥辈儿我不知道······
噗!
李想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哦,现实里当然没吐出来,硬生生逼回去了,这叫内出血)
姑奶奶,你老人家别逗了。你爹国字辈儿,我得叫祖爷爷!你老人家依着他不用讲,吉字辈儿的——货真价实的小姑奶奶!
当时李想就掩面泪奔而去······后面小丫头片子还在问他:
你什么辈儿啊师兄?······哎哎,别跑啊,跑啥呢?······师兄,哎,师兄······
李想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咆哮:
姑奶奶我是你孙子!你孙子!!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