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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除夕夜,孤独的父亲枕着儿子《常回家看看》的歌声长眠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在江涛所有唱过的歌曲中,这首歌最让他刻骨铭心。他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同样喜欢这首歌的旋律:朴实无华的歌词牵动着割舍不断的亲情,优美而平滑的旋律撩拨起无尽的牵挂和思念。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家园?谁没有离舍的痛苦?谁没有想家的时候?词曲的完美结合,撞击着天下所有游子的心。这首歌安排在1999年春节晚会隆重推出,演员阵容是强强组合:江涛、张迈、陈红和蔡国庆。江涛和他的队友们信心百倍,他们自信这首歌有强大的震撼力,期待着它能一夜风靡。导演同样信心十足,认定这首歌是中央电视台献给全国电视观众最好的年夜饭,必然会产生相当大的情感效应。

春节越来越近了,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的排练也进入了最后的紧张阶段。2月4日,哥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次比往常重,可能有危险。接到哥哥的电话,江涛的心情格外沉重,但现在请假回家显然不合时宜。可不回家看看,父亲万一有个好歹,岂不遗憾终生?排练厅里又响起那熟悉的旋律: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总操心就奔个平平安安。

这每一个音符都撞击着江涛那颗痛苦的心。“江涛,你怎么跑调了?”导演不解地问。这不是职业演员所犯的错误啊!“对不起!”江涛只作道歉,不作解释。他怕影响排练效果,极力地掩饰心中那个不愿意示人的痛苦。那晚,江涛失眠了,他眼前一直浮现着父亲的身影。爸爸为子女们操劳一生,如今孩子们大了,一个个离他而去。到了晚年,他病魔缠身,至今没有摆脱死神的纠缠。自己离开家十年了,十年,从没有回家过个团圆年。每念及此,江涛感到深深的内疚和不安。

2月5号,是最后一次彩排,彩排结束后请一天假回家,看看病中的老爸,江涛心里这样盘算。刚刚走下舞台,手机响了,是哥哥来的电话,电话告诉他一个无法接受的现实。江涛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号啕大哭。“江涛,你怎么了?”队友不解其故关切地问。向来矜持稳重的小伙子怎么会如此冲动?“爸爸他走了,没等我回家。”知情后,剧组很多人哭了。那哭声和那旋律在演员们心中激起强烈的共鸣。“导演,我请半天假,回家和父亲告别,保证不耽误明天晚上春节晚会的演出。”导演含着眼泪为他送行,演员们为他的敬业精神所感动。江涛是穿着那身军装回家的。爸爸为他参军感到骄傲,曾说过最喜欢看儿子穿军装的那张照片。

江涛在父亲的灵柩前长跪不起,他迟来了一步,这将是一生中无法弥补的缺憾。二哥告诉他,父亲临终前已经不能说话了,可他的神智很清楚,目光也很亮,他一直在寻找什么,把我们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墙上挂的你穿军装的那张照片上。他是在想你啊,想见你最后一面。面对父亲的亡灵,最让江涛为之动容的是父亲专门留给他的遗物--三份报纸和那一大摞盒带。出道八年了,连江涛自己也记不清他上过多少次舞台,唱过多少首歌曲,可父亲记下了,完完整整地记下了。自从儿子成名那天起,他为儿子订了三份报纸,一份是《青岛电视报》,一份是《山东电视报》,一份是《中国电视报》,凡是有儿子演出的消息他都认真地记下来,并用盒带录下来。儿子的所有演出他一场不落,是最忠实的听众。姐姐对他说,这几年,父亲的腿脚不灵了,可这三份报纸一份不能少,是我按期给他订,读给他听。这么多年你不回家,大年三十他都是守着电视过的啊!望着爸爸留下的特别遗产,江涛泪如雨下。默默地对父亲的亡灵说:“爹,你给儿子留下的不但是一份最珍贵的财富,而且是一颗博大无比的爱心。”

匆匆和父亲告别,带着一颗伤痛的心,江涛当天赶北京,走进中央电视台一号演播大厅。1999年的春节晚会就在这里举行。当那牵情的旋律再度在演播大厅响起,当万家灯火、万家团圆之时,谁能想到,有一个给人们送去欢乐的歌手,此刻,他那年迈的父亲正枕着他的歌声长眠。那首《常回家看看》成了父亲的葬礼进行曲。

漫漫长夜,他举着信号灯向音乐王国的方向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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