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午,我爹被装进棺材,我家的几个亲戚趴在棺材上哭丧。我头上被大妈包了层层白布,热得额头冒汗,灵堂里纸钱,香烛的烟熏味我实在受不了,便走到灵堂外,拿出一支烟抽着。
这时,忽然冒出一个染着黄发,打扮时髦却又庸俗的女子,扑在我爹的棺材上痛哭不休,嘴里大声叫着:“爹!你怎么去的那么快啊!”
我细细一看,原来那女子就是前不久刚和林图离婚的我的前任嫂子,只见我嫂子浓妆艳抹,这一哭,倒真是淌出的泪水,一张长着雀斑的脸蛋儿花猫唿哨的。
嫂子打扮本身就不同于哭丧的众人,她扯开嗓子一吼,其余哭丧的见到她,都止住了口,抹干泪水,怔怔看着她。
林图也见到嫂子,气冲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擒出灵堂,推到在地上,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找死啊!”
嫂子本来衣着光鲜,被林图这么一拖,浑身都是灰尘,头发散乱粘在满是泪水的脸颊上,外衣塌下来,露出大块雪白的胸脯肉,在场围观的许多男人都瞪直了眼睛。
林图混蛋劲儿一上来就止不住,扑过去,在嫂子身上乱踢,踢得嫂子哭喊惊叫不迭,在场所有人都看不过去了,林图每踢一脚,阿晴就啊的叫一声,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躲在我的背后,瑟瑟发抖。
可是大家都了解林图,知道林图这人完全不可讲道理,去劝他指不定又遭他一顿打。帮我爹入殓的大妈本想仗着年纪大,辈分比林图高,再怎么林图也要尊敬她,就伸手去拉林图,叫道:“阿图,住手啦,人都要被你打死啦,你爹还要赶着入土为安呢,别误了时候!快住手!你怎么不听话呢?哎呦!”却是大妈被林图一推,一屁股墩倒坐在地上。
阿晴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颤抖说:“林,你就劝一劝你哥哥吧,他这么打下去,会把人打死的。”
其实此时我并不关心嫂子死不死,而是在想林图究竟为什么要如此打她?他和嫂子的关系并不差,未离婚之前夫妻相处也算和睦,虽说吵嘴不断,但是动手却是很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林图恨嫂子恨到这个地步?居然在我爹出殡之日大闹灵堂?
阿晴见我发呆,在我手臂上重重一掐,我回过神来,见阿晴睁大眼睛望着我,然后眼珠子斜向林图,示意我去制止林图,我哦了一声,走过去,拉住林图的手臂,叫道:“哥!”
林图红着眼睛瞪我,恶狠狠道:“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我拉着林图的手,叹气道:“哥,你再这么闹下去,爹什么才能如土?行了行了,听兄弟一句劝,嫂子一个女人你打她干嘛?有本事儿打我嘛!”
林图被我的话唬住,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好样的!好样的!不愧是我老刀的兄弟,只有你敢对老子这么说话,哼!我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是我兄弟,老子照样敢打你,你信不信?”
我连忙摆手笑道:“信!怎么不信?”
林图瞪我一眼,哼了声,对趴在地上呻吟的嫂子吼道:“给老子滚!”
说罢,转身走进爹的灵堂,喝道:“还不快抬去埋了?”
阿晴蹲下身去扶起嫂子,嫂子毛发散乱,嘴角溢血,神色迷离,似乎是被林图踢得失去了神智,而且一股红色微微有腥臭的血线沿着她的大腿烫出来,阿晴见到这条血线之后,失声惊叫起来。嫂子起身之后,一把抱住我,哭喊道:“明啊!你哥没法要啦!他不是人啊!他不是人啊!”
林图走出来,对着嫂子喝道:“你他妈再叫一遍试试?”
嫂子被他一吓,顿时噤声,忽然她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大哭大喊,额头汗水滚滚直冒。我见状和阿晴扶着嫂子走进我家一间空闲的屋子,摊开床铺,让嫂子躺下。
嫂子神智似乎仍是迷糊,拽着我的手不松开,她忽然对阿晴喝道:“你出去!”
我向阿晴使一个眼色,示意她出去,阿晴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低声对她说:“没事儿,你出去喘口气儿,哎,今天尽叫你看笑话啦!”
阿晴柔和摸一摸我的脸颊,说:“没事儿,你小心点,转身出去。”
我回去对躺在床上的嫂子说:“嫂子,你感觉怎么样?”我话问完就知道她状态肯定不好,因为她脸色都变得青灰了,嘴唇紫黑,正在上下抖个不停。我再一看她的裆部,只见血流仍没有止住,林图踢人从来不分轻重,嫂子只怕是真给他踢出个内伤来,这种情况切记不能耽搁,要及时拨打急救电话,因为伤情不明,随时可能恶化。
于是我拨打了我们中心的电话,问出尚有一辆车还在空闲,于是就让他们快来这里救人。不多时,我们中心的人就来了,我帮着他们把嫂子抬上救护车,然后和阿晴一同坐救护车回到中心。帮忙着把嫂子推进急救室之后,因为我没有换白大褂和做消毒处理,只好先出来等消息。
我和阿晴到赵姐办公室和赵姐吹牛,赵姐把阿晴当做小妹妹拉到一边说着悄悄话,时不时指着我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她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只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
一个多小时之后,嫂子被推出急救室,救助她的医生王医师说道:“明天转院到第一人民医院那里好好观察一段时间。现在嘛不方便移动,今晚就让她在这里住一晚。小林,是谁下手这么狠,把人的子宫内膜都给踢脱落了,差点就要了人家的命!报警!这种人必须抓起来,人性都没有!”
我胡乱说两句话,要去看一看嫂子,走过赵姐的办公室,赵姐对我喊道:“小林,那女的你认识不?叫她家人把费用交了,不然不能转院啊!”
我也只得说:“行,我待会打电话。”然后走进嫂子的病房。阿晴却不跟着我进去,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省得又被撵出来。”
我点一点头,转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