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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祭拜田地

民以食为天,食从田地出。田地所出,是人类生命的给养。生活在山区地带的俐侎人,出外求学攻读的很少,在外参加工作的很少,闯市场做生意的很少,出家打工谋生的不多。他们很少走出大山,祖祖辈辈大多都坚守在农村,盘田种地,经营着庄稼。几乎天天和田地打交道的俐侎人,他们对田地的感情很深,他们会以传统的方式向田地致以崇高的敬意。这种向田地致敬的特殊方式,就是每年火把节前一天,或火把节当天,都要祭拜田地。

祭拜田地起源何时,已无从得知。但这项活动代代相传,人人皆知,保留至今,依然盛行。

在俐侎人传统观念中,“田公”、“田母”是田的主管,“地公”、“地母”是地的主管,庄稼是否茁壮、是否丰产,都是由“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主宰着。没有人见过它们长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它们年龄几何。尽管见不到,摸不着,但俐侎人认为它们是真实的存在。这也是俐侎人崇信万物有灵的一个例证,他们相信用祭拜的方式向操纵着庄稼命运的“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致敬,它们就会显灵,会使当年的使庄稼茁壮和丰产。

俐侎语称“田公”为“达咪洗颇”,称“田母”为“达咪洗嫫”,称“地公”作“咪洗颇”,称“地母”作“咪洗嫫”,均是其内心深处崇敬的“神”。每当祭拜这些“神”的既定时间来临,俐侎人就会自发地背上锅具,带上置备好的祭品,来到田边地脚,选择一个位置,进行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祭拜地点的选择很有讲究,不能有大石头,不能有树木。祭拜“田公”、“田母”时,在稻谷田边举行,祭拜“地公”、“地母”在包谷地边举行。祭祀由家中成年男子为主,其他家庭成员可以同去,但不参与祭祀。期间,在俐侎人的田边地脚,你会看到炊烟缭绕,香火明灭的情景,你会看到俐侎人虔诚祭拜田地的场面。

我曾经历了两次俐侎人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的场景。第一次就是“春茶中国·中央媒体聚焦永德”采访团到永德采风的时候,当时我作为县上的陪同人员之一,陪同200多名中央媒体记者去俐侎部落采风。当时,记得好像是二月份,还不是俐侎人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的时间。但为了满足记者们的采访需要,当地党委、政府就组织了50余户俐侎人集体进行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当时的场面很宏大,乡上专门选定了一个地址,那是一片近百亩的水田。50多户俐侎人就各自选一块田,选一个位置,进行祭拜。这次经历,由于是人为的组织,加之我只是一个陪同人员,没有创作的冲动,自然只是走马观花地领略了一下祭祀场面。

当时,一些熟悉我的俐侎人悄悄相告,由于不是祭祀时间,他们只是为了响应乡党委、政府的组织,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大多参加祭祀的人,祭祀地点也不在自己田边。这样的祭祀是算不得数的,“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也不会领情。

再一次亲历俐侎人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也就是我决定写《秘境探踪——探访神秘的俐侎人部落》这本书的时候。为了写好这个章节,我决定要重新感受一下俐侎人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的场面。于是,我在火把节这天走进了乌木龙厥坝村阿池洼组的李廷秀老人家,并跟着他一起去祭拜“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

李廷秀老人背着家什和祭品,来到自家田边。选定位置后,用三个石头砌了一个火塘,开始烧火、生水。火塘里的火苗熊熊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在不断升温。李廷秀提着砍刀,到田边一角砍来了一些密花树,娴熟地用密花树杆在田前搭建了一个离地三尺五寸的祭台。祭台由四根主干支撑着,台面是一根根紧紧相连的密花树杆。祭台搭建好后,在其后插上一杈枝叶完整的密花树,再将一根粗壮的密花树杆砍削成独木梯状,搭靠在祭台上。我细看,发现“独木梯”一共砍成了九个台阶。事先了解到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说话,没有什么忌讳。我就打破沙锅问到底地向他一连串地发问,为什么要用密花树搭建祭台?为什么祭台要离地三尺五寸?为什么要砍独木梯?为什么独木梯要砍成九个台阶?李廷秀老人就一一告诉我:密花树是俐侎人崇敬的植物,是俐侎人传说中的救命树。因此,搭建祭台的主要材料,一般不用其他树木,而要用密花树;祭台离地三尺五寸,是为了纪念先人的建筑物。据说,历史上,俐侎人的住居就是离地三尺五寸的掌楼;制作独木梯是为了让“田公”、“田母”、“地公”和“地母”好从田地上走上祭台,享受祭品;将独木梯砍成九个台阶,是为了纪念传说中俐侎先祖生下了九男,而使俐侎人逐步繁衍壮大。至此,我才明白所以然,真想不到俐侎人祭拜田地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内涵。

搭建好祭台后,就要进行祭祀。祭祀分生祭和熟祭,顺序上先生祭后熟祭。无论生祭和熟祭,程序上都分为上香火、献祭品和行跪拜几方面。进行生祭时,为了便于插香,李廷秀老人先是在田里抠了一大块泥巴,将泥巴放在祭台上,在泥巴上面并列插上三支燃着的香,并在每支香柱前分别插上三片燃烧的松明。有香有火,这就是“上香火”。上完香火,就是献祭品。老人先在祭台上平行摆好三只碗,中间一只碗里盛满米,米上放着一块四方形的猪肉和一小坨盐巴;左右两只碗里分别装有酒和茶水。摆好祭品后,李廷秀老人双手抱鸡于祭台前跪拜。跪拜后杀鸡,将鸡血滴于祭台前,再用鸡毛蘸血粘在祭台上,并拔鸡翅膀毛三根插于祭台的点香处,这就完成了“生祭”。完成了“生祭”程序后,再将生祭过的米、猪肉和鸡肉下锅煮。饭煮好了,肉煮熟了,就要进行熟祭。熟祭时,同样先上香火,再献祭品。祭品除了酒、茶外,是三碗熟米饭,饭上分别放有煮熟的鸡头、鸡脚、鸡肝、鸡肚、鸡血、鸡翅和鸡翘;同时,每碗饭上还放有一片熟猪肉。献好祭品后,李廷秀老人边跪拜边祈祷,祈求“田公”、“田母”保佑稻谷丰收。至此,所有的祭祀程序就完成了。李廷秀老人撤下祭品,邀约我一起解决饭菜。

这仅是完成了祭拜“田公”、“田母”的礼俗,饭后,李廷秀老人还将到山地里祭拜“地公”、“地母”。他告诉我,两者的祭拜礼俗都如出一辙。

完成祭拜仪式后,俐侎人通常都会在祭祀地点将食物吃完。我和李廷秀老人就尽情地享用着这些食品。李廷秀老人边吃着食物边看着绿油油的稻田,眉头舒展,满脸轻松。从他眼神和表情透露出的信息,我坚信,他心里肯定会坚信今年的粮食注定会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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