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菡转身推了推靠枕,让自己躺的舒服些,然后看着我:“小飞,十六年前,那个女人说要领一个孩子来我们家。记得吗,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讨厌你。”
我把头靠在沛菡肩上:“不也只讨厌了半天吗?”
十六年前,也就是我六岁的时候,城里学校组织学生来孤儿院探访。我根本不记得那天和谁说过话,又和谁做过游戏。但三天后院长妈妈告诉我,我将被送去一个家庭寄养。寄养和领养不一样,不会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只不过是社会爱心人士的一种资助而已。寄养关系随时可以解除,然后被送回孤儿院。况且,像我这种情况,摆明了是去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做伴。而且这家人已说明,两个月后,会迁家到另一个城市,离我们这儿很远。
所以,那天我提着行李坐进接我的小车时,并没有多开心,回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送行的老师和小伙伴们。这一别,或许短暂到明天便回,又或许长到,就这么再也不相见。我一直透过车窗向后望,盛夏茂密的枫叶林,成为我永久的回忆。
迎我进家门的阿姨漂亮温柔,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让我叫她婉姨。曾家住在一幢幽静的别墅里,周围种满我最喜欢的枫树,再加上婉姨的热情,让我对这个家不禁好奇打量。走进客厅那一瞬,我和婉姨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凉水浇了个透心凉。抬头,看到的那个做完恶作剧后,还俯在墙边哈哈大笑的女孩,就是沛菡。
在孤儿院里,从没被欺负过的我,也是那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坏脾气的女孩。我蹬蹬蹬冲上楼,拽着沛菡的衣领,把她的头塞到盥洗室的水龙头下,冲了个黑发魔女的造型。
但这场闹剧很快被一个男孩终止,他对我和沛菡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他就是大我和沛菡两岁的哥哥,沛恒。沛菡指着我冲他嚷嚷,说我是那个女人带回家的人。沛恒一把拉过我的手,告诉沛菡,我是他要求婉姨接来的。
沛恒这么一说,沛菡眼底对我的敌意立刻减去一大半。很快,我也弄明白,婉姨是沛恒和沛菡的继母。他们很恨她,要么叫她刘婉,要么叫她那个女人,我不懂,因为在我心里,婉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一夜很安静,月光从窗帘的镂空撒入,在墙上绣出朵朵小花。每当有孩子离开孤儿院时,院长妈妈总告诉我们四个字,随遇而安。她说我们还小,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长大后就会知道。院长妈妈,曾家的人都不错,可我还是想你们。
这个安静的夜并没持续多久,我在轰隆声中迷迷糊糊醒来,窗外电闪雷鸣。白光划过时,把整个房间耀的犹如白昼,却又在下一瞬陷入无尽的黑暗。这对我这个刚来到陌生环境的人来说,尤为恐怖。
我哆哆嗦嗦溜下床,打开房门,却在走廊上犯起愁。别墅上上下下三层,我只知道沛菡的房间,可总觉得找她显的我太没骨气。突然,头顶惊天巨雷,吓得我一溜烟钻进沛菡的卧室。因自尊作怪,我不想叫她,只是蹑手蹑脚走到她的床边。在黑暗中我仔细观察,发现她蜷缩在被子里,连头也捂的牢牢的。我心想,这么响的雷,沛菡应该没睡着吧,怎么会这个样子?难道,她也害怕?
我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凑到她枕边,突然她掀开被子,好死不死,又是一道惨白惨白的闪电。同时,我和她都看见了对方如死灰般的脸。
:“啊!”
:“啊!”
我尖叫着冲进沛菡的被子抱着她,当她意识到那是我不是鬼的时候,也紧紧抱着我。
那一夜我们像八爪鱼般缠着对方,互相作伴,在雷声中睡的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