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韩信被杀、彭越被抓起来后,各诸侯人人自危,朝中也比以前静了很多。刘邦回到长安后,亲自对彭越进行审讯,连着审了几天也没什么效果,于是派人各方调查,并没有找到证据,就把他给流放到蜀地去了。
刘邦并不是不想杀掉他,只是韩信刚被弄死才三个多月,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连续杀两个开国重臣,这实在说不过去。
事实上,刘邦所以杀掉韩信,并把彭越置于死地,主要是担心他们都是着名的军事家,如果他们跳出来反汉是很不好收拾的。还有,在刘邦内心之中一直结着个梁子,那就是在会兵垓下时,韩信与彭越为了自己的利益,曾要挟过他的封赏。
彭越冤得不行,泪汪汪地走在流放的途中,回望长安城渐远,再回过头来是高高的秦岭。他回想起跟随刘邦征战南北,立下汗马功劳,身上至今伤疤密布,就像金钱豹,刚过几天好日子就遭遇了这样的陷害,被发配到蜀地去了。让他感到幸运的是,他出长安不久,遇到刘邦的老婆吕雉。
他真的这么幸运吗?
当时,彭越跪倒在道上痛哭流涕地向吕后求请,说明自己没有罪,想回故乡当农民去。吕雉不急不躁地听了他的陈述,点头说,好啊好啊,你跟我回洛阳吧,我代你向陛下求情。彭越千恩万谢,差点叫了亲娘,就像受伤的小狗似的尾随在吕后的队伍后面,向洛阳走去。
见到刘邦后,吕雉说,陛下,您怎么可以把彭越流放到蜀地呢?
我想杀他,不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吗。
鼓越是强悍的将领,流放于蜀后不是给我们自留隐患吗,不如杀了。
就像杀掉韩信那样,吕后安排人告发彭越谋划造反,于是把他杀掉煮了,并诛灭三族,而且将彭越的头挂在洛阳城墙上,并贴上告示,有敢收尸的,马上逮捕。
彭越手下的大夫栾布从齐出差回来,听说彭越遭到灭族之灾,顿时放声大哭,不顾生死地来到彭越的头下祭祀,守候在旁边的官兵把他捆了,押着他去见刘邦。好啊你,明文规定不准收尸,你还敢去祭奠,看来你跟他是同谋,来人啊,把他给煮了。
行刑官奉命来提栾布去往锅里摁,栾布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栾布与彭越少年即有交往,交谊深厚。彭越到巨野时,栾布则被卖为奴,后被燕将臧荼荐举为都尉,臧荼封燕王后以栾布为将。刘邦立国之初臧荼反叛,栾布和臧荼一起被捕,彭越念及旧情为他说情,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现在他的恩人死了,哭几声都要杀头。他对刘邦吼道,当初陛下被困于彭城,兵败荥阳、成皋,都是彭王在后方与项羽周旋,才使项羽不能西进。如果当时彭王投楚,汉军必败。后来垓下之战时,要不是彭王,也不可能把项羽给灭掉。天下安定了,彭王也想受封传给子孙后代,享受荣禄。陛下征兵,彭王确因病不能前往,陛下疑心他造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把他给处死,恐怕从此之后人人自危,没有人敢跟陛下同心了。如果以后有外邦侵犯,谁会为陛下卖力。
刘邦为这句谁会为陛下卖力而感到一震。
栾布说,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动手吧。
刘邦叹口气说,听了你这番话,我知道你是个忠义之人,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吧。为了表扬你这种气节,你以后去做都尉。
栾布不怕死,却没死成,因为他对主子的忠心对刘邦来说还有点利用价值,想着让大家也都忠于他刘邦。
据说,彭越被煮后,刘邦下令把肉分给各位诸侯,以此向诸侯示意,背叛他就会遭到这样的下场。
这件事对诸侯的震动很大。
当韩信与彭越被刘邦杀掉后,所有的有功之臣都变得像霜打的茄子,眼里流露出受伤的小鹿那种怯意。同僚之间也不敢聚会,平时说话也更加小心。各诸侯国的领袖,都担心自己的安危。有些正在修筑的城防工事也给停了,盖办公室的也不盖了。整个汉朝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街头巷尾也在议论刘邦过河拆桥的事情。
淮南王英布正在打猎,有人送来彭越的肉酱,他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安危,于是集结部队,加强边防,并时刻注意着外邦的动静,以防有什么变动。英布最喜欢的小妾病了,到对门的中大夫贲赫家求医,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贲赫认为自己是侍中,又是医师,进出王府不会有什么问题,就买了些贵重的东西送到家里。小妾在伺候淮南王的时候,两人在谈话间,小妾夸奖贲赫是忠厚老实的人。
英布生气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爱妾说,我身体不好,他又是医生。
英布怀疑小妾与贲赫有淫乱关系,便开始调查。贲赫知道后害怕了,就说自己病了,不敢上班。英布感到这事越来越可疑,就要捉拿贲赫。贲赫吓得跑向长安。英布派人追赶却没追上,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贲赫到长安后向刘邦密报,说英布有造反的可能,应该在叛乱之前把他杀掉,否则就麻烦了。
刘邦跟萧何商量这件事时,萧何摇头说,按说英布不应该这样,恐怕是因结怨遭到诬陷,于是,就把贲赫关押起来,派人暗中调查淮南王。英布听说贲赫向刘邦告密,说他要谋反,便怀疑贲赫把自己暗中部署的情况说出去了。当汉王的使者来后,他更加确信这件事了,就把贲赫的全家杀掉,起兵造反。
那么这个英布是什么来历,他敢发动叛乱?
英布是六县人,姓英,也叫黥布。在秦朝的时候,英布只是个小老百姓。在小时候有人给他看相说,当在受刑之后称王。等他长大了,犯了法,被处黥刑。英布愉快地笑着说,有人给我看过相了,说我当在受刑之后称王,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吧?当时听到这话的人都笑他傻,谁想到他后来真的称王了。
有关英布的战绩,之前已经说过了,这里就不再说了。
刘邦召集将领们,围绕着英布造反的事情,研究处理办法。刘邦忧心忡忡,脸色灰暗,问,英布造反了,我们怎么对付他。
有人说,还能怎么办,出兵打他。
汝阴侯滕公,召原楚国令尹问,英布为什么造反?
令尹说,还用问吗,他本来就应该造反。
滕公吃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封他为王,给他分封土地,待他不薄啊,他凭什么造反?
令尹说,陛下把韩信与彭越都杀了,而英布跟他们的功劳差不多,他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吗,所以就造反了。
当滕公把这些话告诉刘邦后,便说,我的门客原楚国令尹薛公很有韬略,你可问他。于是刘邦就召见薛公。薛公回答说,英布造反不值得奇怪,这件事是因为陛下杀了韩信与彭越引起的。如果英布出上策的话,山东地区就不归汉王所有了;如果他出中策的话,谁胜谁败很难说了;如果他出下策,陛下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刘邦问,什么是上策?
令尹说,向东夺取吴国,向西夺取楚国,吞并齐国占领鲁国,传一纸檄文叫燕国、赵国固守他的本土,山东地区就不再归汉朝所有了。
又问,什么是中策?
向东攻占吴国,向西攻占楚国,吞并韩国占领魏国,占有敖仓的粮食,封锁成皋的要道,谁胜谁败就很难预料了。
再问,什么是下策?
向东夺取吴国,向西夺取下蔡,把辎重财宝迁到越国,自身跑到长沙,陛下就可以安枕无虑了。汉朝就没事了。
刘邦寒了寒脸问,依你之见英布将会选择哪种策略?
令尹笑着摇摇头说,他肯定选择下策。
刘邦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令尹说,英布原来是骊山的罪犯,自己奋力拼搏才得到富贵,他为了自身的富贵,必不顾及当今的百姓,不为子孙后代考虑,所以说他会选用下策。
刘邦感到他说得很好,于是封薛公为千户侯。
不能不说,英布的反叛是对汉朝政权的严重挑战,因此,刘邦对英布打击之前,在战略上做了充分的筹划。然而在采取军事行动之前,刘邦病倒了。按以往的惯例,老刘应该亲自率大军东征,但他病了,无法亲自去前线指挥,便想派太子刘盈代表他,担任讨伐叛军的主帅。
消息传出后,太子门下几大能人不同意了。
他们原来是隐居于商山的四位长老,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在当时被誉为“商山四皓”。他们商量道,我们来到太子的门下是想要保全太子,如果派他去当讨伐叛军的主将,事情就不好办了。
为解决这个难题,四人去找太子的舅父建成侯吕泽,对吕泽说道,太子领兵与叛军作战,如果立了功,那当然好,如果无功而返,肯定对他的前程有影响。再说了,同太子一同出征的将领们,都是过去曾经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将,让太子统领他们,这等于让羊统领狼,他们是不会听从太子的调遣,为太子卖力的,所以说,太子肯定不会有战功。
吕泽点头说,说得有道理。
四老又说,俗话说,爱其母必抱其子,如今戚夫人日夜侍奉皇上,赵王如意经常被戚夫人抱到皇上的面前。皇上也说,不应该让我那个不成才的儿子,位居于我喜欢的儿子之上。这很明显了,是想用赵王来替代太子之位。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对太子很不利了,您为什么不去跟吕后说说,让她在皇上面前哭诉,就说英布是天下的猛将,善于用兵作战。诸将都是陛下以前的同辈,让太子统领这些人无异于使羊统领狼,不会有人肯为太子卖力的。再说了,派太子前去,英布根本不拿他当回事,会更加嚣张。皇上虽然有病,但也可以乘坐在卧车里,监督将领们,将领们谁敢不尽力作战?这样做,皇上虽然累,但为了妻子儿女,还是应该去做的。
吕泽也感到这是个问题,于是当夜便去见吕雉,把太子四位门客教给他的那番话讲给她听,她当然得维护自己的儿子,只有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的尊贵才可以保持,于是她对刘邦哭咧咧地,陈述了不能派太子去的理由。刘邦叹口气说,说实话,我也感到他不足以胜此大任,还是我去吧。
刘邦只得拖着病体,亲自统率大军向东进发。留守的大臣们把他送到郊外的灞上。当时,张良患病,也支撑着身体把刘邦送到了曲邮,对汉高帝说,按说,我应该随从陛下征战,只是我的病太重了。
刘邦说,子房,你有这个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张良说,楚人一向勇猛,望皇上不要与楚人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