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他叫着我的名字，犹豫着，最后还是忐忑地伸过手来，轻轻地盖在我的手背上，“对不起……”
“别碰我！”我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掩饰不住一脸厌恶的表情，“我一想到这双被卫红弄脏的手都觉得恶心！”
“青唯……”晓冬似乎除了轻唤我的名字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他讪讪地缩回手去，然后拿起面前的酒一口喝完。包间里有人在唱Nelly的Just A Dream，这首歌在这时候被点唱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讽刺了！
“怎么，你除了喝酒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敢情你今晚来这儿只是为了在我面前喝酒的？”我压低声音说，身边的这个男人让我恨得要死，可是又无法视若无睹或者置之不理，我想我总该要做些什么才行。
“你觉得我就一混账对吧？青唯，我不会否认的。”晓冬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怎样对我我都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破坏这个晚上，这是你一直期待着的生日派对。”
“如果你只是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喝酒，这本身就破坏了我整个晚上的兴致！”我夺过他的酒杯，抚了抚长发，“你能做的当然不只是喝酒，例如你可以告诉我，你和卫红出轨时的感觉是啥样儿的？我可是好奇得很啊。”
“喂，青唯……”李晨扫了晓冬一眼，“虽然晓冬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可在这种场合说这种事，晓冬也太可怜了吧？”
“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咬着嘴唇，因为内心的郁结一下子涌上心头，我被折腾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太郁闷的时候反而不得不笑出声来，“你是没看到那情景呢，他们玩得真的很带劲，对不对？”
晓冬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看着我，他只是在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伸手就要抢我手里的杯子。我当然不可能把杯子给他，于是他的手一直追逐着我的手，最后索性扣住我的手腕，一下将杯子抢了过去。
“把杯子给我！”他用相当低沉的声音闷闷地说。
夺过杯子后他又开始喝酒，我定定地看着他，忽地一下又把杯子抢了过来，“在我身边就这样难受？非得要喝酒不行？杨晓冬，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给我清醒地坐在这里，好好地感受一下这种不好受的滋味！”
这一次晓冬没有再试图从我手中抢回杯子，他也没有看我，只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李晨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也没有答理。就在气氛僵住时，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接着我看到了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我看见小白牙居然和卫红一起走进了包间。
“这下精彩了。”李晨在沙发上舒展着身体说。晓冬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你！唯恐天下不乱！”
小白牙和卫红一并朝我走了过来。当发觉小白牙和自己目标一致时，卫红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察觉自己全身的敌意一下子被点燃了，而晓冬则表情复杂地看着卫红。当他们两个人同时在我面前站定时，李晨问：“这小子是？”
“我邀请的朋友，黄国明，搞广告的。”我站了起来，完全无视面前的卫红，只对着小白牙说，“欢迎，小家伙。”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叫我？”小白牙颇为反对地抗议道，然后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来，“随便买了份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我接过礼物，完全无视卫红的存在，只是安排小白牙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在小白牙落座时，卫红也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来，“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该来这里，可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一定得来，因为以前的生日咱们都是一块儿过的。”
“谢谢。”我笑着接过那礼物，转手就将它抛进了垃圾桶，这个举动令卫红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我端详着她的表情，“咋了？那个垃圾桶里装着晓冬的礼物，你有没有兴趣捡起来看看？”
“青唯……”卫红喃喃地说，她今天只随便穿了件白色衬衣搭配浅蓝色牛仔裤，但即使是这样不经心的搭配，她看起来还是这样美丽，我真的讨厌这样随便一穿都光芒四射的她。
“对了，”我转身从垃圾桶里抓起晓冬的礼物，然后塞进她的手里，“你不是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别人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吗？这是晓冬送我的礼物，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卫红拿着那个包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晓冬脸色难看地从背后拉了拉我的手，但我立即拂开了那只手，“或许你喜欢用抢的？这么轻易转送给你的礼物，一定不符合你的口味对不对？”
小白牙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里的气氛只要是个人就能察觉出不对劲。他看了看卫红，又看了看刚刚在背后拉我的晓冬，脸上飞快掠过一种明白了什么的神情，接着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似乎为自己身处的气氛和场景觉得拘束与不适应，小白牙无措地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低头看着酒杯，然后浅浅喝了起来。而李晨则端详着他，没一会儿就一脸无趣兼不屑地别过头去。我明白自己将自个儿的生日派对搞得很糟，但只要与晓冬、卫红两人置身同一个空间，并且还是这样的接近，我就无法从容镇定相对。
“这礼物我还没拆过呢，卫红你想不想知道里面装着些啥？”我微笑着，尽可能动作优雅地慢慢拆开了那个包裹，出乎预料的是，拆开外面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当我以为就要看到礼物时，却还是需要拆开另一层。
我的整颗心都在抖，烦死了，最烦这样用心的礼物了，整得好像晓冬他很在乎我似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绝对不可以让脸上的表情流露出内心的纠结，我拼命调整呼吸，一层一层地剥掉那些各种颜色的包装纸。卫红整个人站在那里，晓冬焦急地看着她，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受刑似的。
是一串非常晶莹漂亮的水晶项链，我看着那串水晶项链，这原本应该是我惊喜地手捧着它，然后晓冬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开心的表情的时刻，然而现在却变成了这种局面。
“挺精致的项链，工艺、设计都挺不错的，对吧，卫红？”我向卫红展示着那串水晶项链，她的脸色越发铁青，可是却还是很倔犟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这种倔犟加倍地激怒了我。
“你的脸色很难看，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要哭了？”我温柔地说，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咦，没发烧啊。”
小白牙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晓冬好几次打算站起来，又顾虑重重地坐回去。看着他这样坐立不安，我更加仇恨眼前这个曾经与我最亲密的女孩。卫红抿住嘴唇，好半天才幽幽地开了口。
“不，青唯，我不会再随便流眼泪了，就算流再多的泪，也不能够弥补我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今儿个来这里就是准备接受惩罚的。青唯，咱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一直以来都在一起，不管你怎样恨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看着她，心一阵一阵地抽搐，本能地想要阻止她将这些会动摇我意志的话再说下去，我甜美地笑了起来，“没有恨你啊，你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会恨你呢？来，我帮你戴上这串项链，看适不适合。”
“别，青唯，你别这样。”卫红下意识地想向后缩，可是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扯了过来，“别客气，是晓冬特地挑选的，最适合你。”
在卫红全身颤抖的情况下，我温柔而愉快地微笑着，轻盈地替她戴上了那串项链，当我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脖颈时，才发觉卫红的整个身体都僵掉了。晓冬死死地咬着嘴唇，他开始瞪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似的。
“对了，小家伙，这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卫红，咋样，漂亮不？”我问小白牙。在这种气氛下，小白牙似乎难以作出回应，他左右为难地坐在沙发上，我想他一定开始后悔来参加这个生日派对了。
“不，应该说是美丽，因为漂亮这个词都是用来形容我的，换到她身上那该叫做美丽。看看这头长发，真是乌黑浓密。卫红，你交游这么广博，咋不争取一下洗发水广告啊？”我随意玩弄着她那头顺直的长发，直到卫红颤声说：“青唯，咱们能不能不这样，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这不正和你谈着吗？”我亲切地说，用手指理顺她的长发，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了打火机，只轻轻扣一下，淡蓝色的火苗就腾了出来。我拿着打火机，向她的那头顺直长发慢慢靠近。
“青唯？”卫红全身一震，她仿佛预感到我即将做些什么，可却没有反抗和逃离的意思，这种倔犟更加令我怒不可遏。
“你不是说准备接受惩罚吗？那好，今晚我就把这头长发给烧掉，这就当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扯住卫红的长发往后用力一拉，她被拉得仰起了脖子，就在我手中的打火机朝她的头发靠近时，小白牙和晓冬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王青唯！”小白牙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副准备阻止我的样子。
“适可而止吧你！”晓冬愤怒地大叫着，他的动作显然比小白牙更快，我手中的打火机还没靠近卫红的长发，他就猛然冲了上来，重重地打下了我扯住卫红长发的手，然后去抢我手中的打火机。
“把它给我！”
“不要！”
晓冬奋力地扑了上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打火机，那架势、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要守护生命中什么重要的宝物似的，我顿时觉得整颗心绞痛得简直要碎裂开来。我当然不会让他就这样如愿，就在相互抢夺时，晓冬渐渐加重了力度，我当然不可能是一百八十一厘米高、七十公斤重的大男人的对手，慢慢地，我处在了下风。
“威胁和惩罚是你的拿手好戏对吧？要折磨人的话尽管冲我来好了，但你要把卫红往死里整，我告诉你，我可跟你没完！”我被晓冬步步逼退，他的这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让我更加愤怒了。
“没错，我就要这样做。就像你说的，我最擅长玩这种把戏了！”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汗毛都因为情绪激动而竖了起来，脸上却仍然甜美地微笑着。然后我敏捷地从晓冬身边走了过去，点燃打火机再次向卫红冲去。
卫红怔怔地站在那里，原本她的动作应该比我更加利索的，可是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这个贱人！我的手抖个不停。她真的打算就这样任我把她的头发烧光？就在我瞪着她时，晓冬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只一下，我就被那股力量给甩到了沙发上，重重地跌到李晨的身上，扬起的长发遮住了李晨的脸。
“够了，青唯！”晓冬脸色发白地挡在赵卫红身前，大声朝我吼着，我披头散发地昂起头，我们的视线甚至还来不及交会，在我对面坐着的小白牙就冲了上去，一把揪住晓冬的衣服，因为晓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因此也只一下，小白牙就把晓冬击倒在地。
那是相当结实有力的一拳，我甚至听到了拳和脸部相撞的响声，因为形势变化实在出乎预料，我是在听到李晨轻笑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的，“这都啥跟啥啊，我说青唯，咱到底有多久没过这么精彩的庆生派对了？”
任凭场面怎样急转直下，李晨始终都一副闲散慵懒的样子，惬意地喝着他的酒，在他一下又一下地替我整理凌乱的长发时，小白牙朝着我走了过来，“我要回去了，你也一起跟我走吧。”
我还没有回应，小白牙就不容分说地将我从李晨身上拉了起来。“喂……”我还来不及整理思绪，就被小白牙拉着往外走，没走上几步，李晨就跟了上来，挡在了小白牙面前。
“你算哪根葱啊孩子？这里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滚一边去。”李晨声音不大，眼神却很凌厉，他手中握着才喝了一小半的酒瓶。从地上爬起来的晓冬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意识到包间中的场面有变化，其他来参加派对的男孩也围了过来，小白牙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但他仍旧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今晚就要把她带到外面去。”小白牙迎着晓冬和李晨的视线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出啥事儿，你们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他顿了一下，再将目光移到晓冬的脸上，“如果你不服气我刚才打你那一拳，我可以和你打了再走，但不管怎样是你把她伤得这样深的，你更加没道理那么用劲推她。”
晓冬没有说话，小白牙像是完全说中了他的心中症结，他只是盯着小白牙，却没有任何行动。李晨径直走了上来，“有没有道理，那不是你这种孩子该管的事！”
似乎不打算再多费唇舌，李晨的手抬了起来，我知道他下一个动作就是将酒瓶砸在小白牙头上，然后，其他男孩子会一起冲上来，对着小白牙拳打脚踢，我已经可以预想到那局面了。
原本我是不准备就此罢手的，可是在此刻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面对着数量上占压倒性优势的人群，这只仍旧紧紧攥着我掌心的手……我悄悄扫了一眼小白牙，他的注意力全部锁定在杨晓冬身上，就是这样对峙的表情，让我无法撒手不管。
“滚一边去。”在李晨的酒瓶没砸下来之前，我抬起右腿，重重地踢在他的大腿上。
“喂，痛啊！”李晨叫了一声，手当即放了下来，“你真准备就这样让他把你带走？”
“不行吗？再看着这对贱人上演这种低级的相互守护的戏码我都觉得恶心。”
我刻意不去看晓冬，转过头对着小白牙说：“走吧，就像你说的一样，带我离开这里，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小白牙迟疑片刻，然后很果断地点了点头，拉着我拨开原本困住他的人群。在大家的注视下，小白牙就这样拉着我向大门走去，即将离开这个包间时，我忍不住稍微回了一下头。
卫红眼眶通红地站在原地，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她的确是强忍住了眼泪。而晓冬的脸白得像雪一样，似乎想追上来，但又抬不起腿。只有李晨眯起眼睛，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目送着我，当我们的视线交会时，我看到李晨的嘴角漾起了一丝邪气的坏笑。
坏家伙。我在心中暗骂，然后转过头，跟着小白牙的步伐，被他拉着快步离开了DEEP@DEEP。衡山路的梧桐在秋夜中显得有些寂寥，带着凉意的风从指尖拂过，小白牙的温暖从掌心中传递过来。二十五岁的这个生日，我过得和往年的生日都有所不同。“小家伙，我们要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