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里，完全没有小白牙的电话，也接不到他的短信，我好几次拿起手机，都快要进入短信界面或者拨打电话了，最后还是放弃。
倘若他真的讨厌了自己……然而思念的影子却如影随形地缠绕着我，这一次的冷战，让我意识到原来小白牙在自己的生活中是这样的重要。
失去联络后的第八天，我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睁开眼睛，射入房间的阳光有些刺眼，本来打算赖在床上不起来，可是想想还有预定的摄影工作没有完成，我又不得不爬了起来。
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扩散地蔓延开来，连工作时也不能全神贯注。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完成拍摄工作后，我随便在附近的意大利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回到五角场的公寓。
将近晚上九点时，门铃响了起来，当从猫眼中看到小白牙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打开了大门。
“青唯……”小白牙站在门口，带着种不晓得如何解释来意的无措，他只是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随后又低声说了一句，“你有些瘦了……”
“进来再说。”我往一旁侧过身子，于是他走了进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音响正播放着Katy Perry的歌曲，茶几上摆着一瓶桑塔丽塔三丽人2004，还有两杯盛上它红宝石般深红色泽酒液的酒杯。
他今晚穿了件粉色的西装背心，将内里的白衬衣衬托得更加清新脱俗，与他健康的山东男子的肌肤浑然一体，而绣有梅花图案的长裤上一条纹帆布腰带，又显出中国风的韵味。两个人坐得很近，却又相对无语。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小白牙温和地说。
他一如既往的爽朗且清爽的气息，在寒夜里迎面而来。在他的注视下，我摇荡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一种安定感。
“我很努力，不管工作还是生活，我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受那天的事情影响。”我倔犟地笑了笑，然而眼神却变得落寞起来，“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时常想到你的事情，小白牙，你这次真的让我非常生气。”
“彼此彼此吧，我也是一样。我这几天也在不停地想你，也在不停地生你的气，真想就这样不管你了，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跑来找你。”小白牙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直起身体转头凝望着我，“这样，算不算是彼此扯平了呢？”
我瞪大了眼睛，与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对视着，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甚至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感受到那股呼吸，心里的不安与惶恐，就仿佛得到不可思议的抚慰般，渐渐平息下来。为什么这个男孩，总是能够带来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呢？
“也许你还在生气，毕竟你就是这样的倔脾气，可是青唯，如果今晚我不来找你，你真的就打算不和我联络了？”
他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责备着，目光却深入到我的心里。他每一次都能够穿透我的外表，而清楚地看到我真实的心里。
“我不知道该咋样做。”我用沮丧的声音说，然后蜷起腿缩在沙发的一角，“我，就像之前向你说过的一样，我害怕再度喜欢上别人的感觉和心情，我害怕如果真的喜欢上别人，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念和重视对方，害怕不受自己控制的想法和意愿……”
“你一直在意着我那天的话，所以才不和我联络？而不是单纯地由于我的出走而生气？”小白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抚了抚我的头，他的表情一直很祥和，这样让我觉得轻松。
“仅仅因为生气就不会这样！而是，如果我不能把你渴望的东西给你，那么就必须要克制自己，如果只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把你留在身边，那样就太自私了。”
“你担心那样会束缚住我，会更约束了我的感情，是吗？”他笑了笑，气恼又温和地接过了我的话，“这才是你话里的重点，对不？”
我不晓得如何回应，他总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我的心迹，在小白牙的面前，我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傻瓜。”他亲昵地骂了一句，随即转身面对我，“咱们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叫人觉得沮丧？”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加重了语气，“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你的心意，才知道你是抱着咋样的心情和感受来和我交往的，越是思索，就越是无法原谅那样自私的自己。”
“不是这样的。”他的神情也变得认真凝重起来，“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我并不担心，你会因此不理睬我，我知道的，就算闹翻了，有一天小白牙一样会温和地对我说话，温和地对我笑，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如果我再继续利用你的这份宽厚与温和，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那么我……”
我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小白牙的手，忽然轻轻地抚上了我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温柔而细心地轻抚着，我的心不自觉地加速跳动起来，仿佛被碰触的不是长发，而是胸膛里的这颗心一般。
“你是想说自己是个自私而只会利用我的女孩是吗？”
“这几天里我想了很多事。”他缓缓地说，一遍又一遍地轻抚我的长发，“假如咱们真的赌气不再联络，生活会发生咋样的变化？以咱们两人的个性，一定会拼了命地阻止自个儿因为伤心而垮掉的。”
“那又为啥跑来找我？明明知道现在我不可能回应得了你的感情！”听着他的话，泪腺被刺痛得厉害，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是，就算生活可以继续下去，但心这里却会不同了。”小白牙双手抚上我的脸颊，将我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然后松开了手，用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心这里，一定会有个缺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缺口会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填补的地步。”他酸楚地泛起笑意，“我也想生你的气，也想干脆就这样算了，就像你所说的，毕竟你是不可能接受我的感情的，每天都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这样我也很难受。”
“那又为啥还要来找我？”我强迫自己继续看着他，“小白牙，在某方面我真的是自私又无情，也许失去联络对你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和我在一起的人，最后都会受伤，李晨是这样，晓冬也是这样。”
小白牙怔住了，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我，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可是就算难受，那样的记忆也很幸福。”在他重新开口以后，第一句就是让我吃惊的话语，“比起因为逃避而失去联络，对我来说和你所共度的时光，才是我在上海最闪闪发光的记忆。对我来说，关于上海最耀眼的记忆，不是接了咋样的工作，不是在工作中发挥出咋样的效果，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小白牙？”听到这些话的我，一时之间居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和你在一起时，心这里从来就不是空虚的，而是被充实填满的。”小白牙更紧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我的经历……虽然不向命运低头是我的信条，可是心这里，却始终有种飘浮不定的感觉。我努力地笑或者努力地表现出明朗的样子，只是不想输给过去的自己。”
“你到底想说啥？”我用无法忍受的语气喊了出来。
为什么要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对我说话？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还能这样地信任着我？无数个念头一刹那蹿到脑海中，我的眼睛又再一次刺痛起来。
“我只想让你知道，和你在一起，这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会微笑、我会明朗、我会这样努力，都只是因为我想要这样做。而每次见到你，心就变得安详，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喜欢到即使你无法接受我的情感和心意，喜欢到就算下决心不再见你，最后却还是坚持不下去，还是忍不住跑来找你。”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仿佛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明明这几天一直都想要再和他见面，但是，当他忍不住跑来找我，当我真的听到这样的话时，心却比之前更加疼痛难忍。
我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他，眼泪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地从眼眶中滑落，我哭了。
“想哭的话，就尽情地哭出来吧。”他和声说，不停轻拍着我的后背，但是我却喜欢这句话，觉得它要比任何安慰的话还要有效果，而他那包容的语气，还有平静的表情，让两个人的年龄总会在相处中被奇妙地颠倒过来。
明明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而他不过二十四岁而已，可是每次在他的面前，或者在他的身边，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女孩，那一刻我只单纯地是个小女孩，在信任依赖的人面前完全不设防，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平时都在硬挺着吧，也许哭泣对你来说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他笑了笑，扳过我的头，将自己的肩膀借给我靠了过去，“在我面前，哭出来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样才是朋友，所以……想哭就哭出来吧。”
听到他说的这一句话，泪水更加汹涌而出，向来以坚强为人生信条的我，却在小白牙面前毫无保留地哭出声来，抗拒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可是却在他面前毫无忌讳地表现出来。
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泪水能够自如地流淌，我意识到在这个男孩面前，我是多么的放松与自然。也许内心还是存在着很多禁区，但是这一刻，我是真真正正地想要依赖着这个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