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网吧门口那句未成年人禁止上网的标语,其实和烟盒上写着的吸烟有害健康是一个效果的,除了嘲讽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哪怕是在一线城市也会有很多黑网吧,这些网吧没有证件,不过是有电脑罢了,网速慢,机器垃圾,都是让这些网吧不可能做大的关键原因。但是在大部分的情况之下,这些黑网吧挣到的钱却也是非常可观的,因为这些网吧不用进行维护,不用进行检查,更重要的是,这些黑网吧让未成年人进入。
我的家属于三线城市,虽然占了一个少数民族首府的名字被称为镇,但其实就是一个村子罢了。整个镇子的网吧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四五家而已,而在这其中,只有那么两家网吧的配置还算是不错的。一所是中央街东边的施乐网吧,另一家就是位于中央街西侧的天翼网吧。这两所网吧的位置虽然隔街相望,但是却根本不会相互影响生意,因为去施乐的人基本都是汉族,而去天翼网吧的,则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一条街,两个政权,使得孩子们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划分出了阵营,流淌在血液里的血决定了他们永远不会真正的靠近,有的不过是妥协罢了。
黑灯瞎火之间,我和祁东海俩人游荡在场东的各个胡同里,极为熟练的左右穿插,在翻越过了几道围墙之后,黑夜瞬间被撕裂,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一个城市夜色下的繁华了。以中央街为分界线,东面黑漆漆一片,若是居高临下才能够看到如同星光一般的点点亮色,而西面则是灯火接连不断,各种各样的店面在黑夜之中的牌匾接连在一起,使得黑夜带来的不是漆黑,而是灯火的妖艳。
仿佛是缩小了无数倍的一国两制,在街道的这头,我们作为普通人家的孩子居住在如同平民窟的房屋之中,行走的马路上坑坑洼洼布满了泥水,在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都种植着蔬菜,为的不过是能够减少一点点的经济压力。我们拼搏努力,为的只是能够在长大以后得到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希望能够让一家人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在我们的院子里圈养着狗,以此来让我们能够多一分安全感,让黑夜之中那些已经生活不下去的人不要在给我们添上承受不起的麻烦。我们的生活算不上艰辛,但是也算不上幸福,我们为一日三餐奔波,但是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就如同是生活在沼泽之中的小虫子,小心翼翼的挣扎着,为的不过是走出沼泽的那一点点希望罢了。
而在街道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繁华的世界。工整排列起来的楼房粉刷着洁白的油漆,水泥锻造的马路有着良好的排水系统,居住在楼房之中的少数民族也不用为了生活而奔波,因为他们从出生的一瞬间,就已经拥有了叫做公务员的工作。我们养狗是为了安全叫做土狗,而他们养狗是为了娱乐,叫做宠物。没有压力的他们每天要做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吃喝玩乐,在我刚满十三岁的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爱,而他们之中的不少少年少女,已经在床上探讨做爱可以用什么样的姿势比较舒服了。
有人曾经说过,幸福的含义其实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在你吃肉的时候能够看别人啃骨头而已。当有一个人比你混的凄惨,那你就是幸福的,当有一群人婚的比你凄惨,那你自然是觉得满足的。只不过他们虽然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一切,但是我从没觉得他们高高在上,或许他们出生就拥有的一切我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会得到,我虽然会羡慕和嫉妒,但是却绝对不会贬低自己。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所拥有的灵魂是一样的,甚至或许的灵魂比他们还多了一份不屈和桀骜。当然,这也是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理由了,我确实很羡慕,很嫉妒。不过喜哥说过一句话我从来都记得,愤怒,只是无法改变事实的无能罢了。所以,我会微笑着看着他们,然后努力的去超越。
和我的微笑不一样,每一次找我出去玩的时候,在漆黑转变为明亮的一瞬间,我都能够清晰的看到祁东海眼神之中蕴含的那一份不甘。我知道,他羡慕他嫉妒,他觉得世界不公平,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最基本的亲情都残缺不全,但是街道对面的那些人却可以心安理得的拥有一切,甚至用这些本来就不公平的东西成为炫耀的资本。在祁东海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甚至就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份证上哪填写着民族一栏的区别罢了。一边是简简单单的汉,而另一边则是鄂伦春而已。不过是字的区别,就造成了国家政策的不同,然后造成了无数不同的人生。祁东海不服,不服街那边的人,不服上面的政策。
我记得我曾经笑着指着鄂伦春里一个极为出色的男生说过:“你看,人家多出色,和咱们差不多的年纪,却懂那么多,有钱,有权,有对象……。”我的语气里自然充满了羡慕。
祁东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走上车打开车门,当车子发动远去之后都没有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不甘的说道:“他懂得多,是因为他接受过更好的教育,我要是有那样的家室,我要是少数民族,我绝对会做的比他更好!”我记得当时的我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撇了撇嘴,因为我知道,哪怕是再不甘,一个人也有改变不了的两个东西。一个就是出生以来的身份,而另一个,就是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时间。
思绪纷乱之间,我看到了街道边蹲着的两个身影。一个胖胖的,正在不断的来回走动,显然是赵成旭那个不安分的胖子。而另一个则蹲在地上,有些敷衍的不断点头,正是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崔浩。看到我们两个走过来,崔浩才站起身子,对着我们招了招手:“快走两步啊,马上九点了。”
我微微一笑,随后加快了脚步,但是心中总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过这个念头转瞬之间就被我丢到了脑后,因为能够被忘记的东西,通常都是不重要的不是么。只有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