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嗔她一眼,道:“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又让人将一个用大红绸布包着的包袱拿给了顾桦。
是一对绣着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枕帕。
针线齐整,图案栩栩如生,可见这绣功如何了得!
顾琪看时间差不多了,看着一众丫鬟道:“还不赶紧伺候四小姐过去!”
顾衡和卢氏坐在上首,接过顾桦的茶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顾衡说道,“嫁过去以后,要记得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克己守礼恭顺谦和。”又想起自家小女儿一向是听话省心的,遂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可不这样认为。你要记得,将军府永远是你的家,爹娘随时欢迎你回来!”
顾桦心中酸涩,眼眶一红,硬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道:“女儿多谢爹娘养育之恩,多谢爹娘教诲。”
等敬过茶后不久,便听到外面一阵鞭炮声响,然后便有小厮丫头嚷嚷道,“新郎官来喽!”
卢氏坐了没多久,又去指挥着一众仆妇各司其职,又笑着将来客请至设宴的外堂,忙乱的不行。
顾衡压下心中的酸涩不舍,吩咐喜娘将喜帕替顾桦戴上,顾桦顿时感觉眼前一红,人被喜娘背到了花轿上。
原本是该新娘子的兄弟被新娘上轿的,不过顾天华年岁太小,身量未成,背不起顾桦。
喜乐齐鸣,吹拉弹唱格外喜庆欢乐,八台喜轿踏着欢快的步伐徐徐自顾府而去,高头大马之上,苏润春风得意,连背影都写着无法掩盖的喜悦。
今日苏润大婚,在京城举行婚仪,祖父母和父母兄弟都来了京城。花轿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到了苏府。苏润射箭之后,将顾桦迎出花轿。
顾桦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苏润拉着红绸的手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了一声,“别怕,有我。”
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在喜娘的搀扶下,依着司仪的唱喏行礼磕头作揖,直到那响亮的“送入洞房”喊出后,笙乐齐奏,她在红绸的牵引下离开了礼堂,慢慢往后院的方向行进,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不然丢人丢大了。
喜房内已经等候了许多人,夏氏的娘家妹妹、苏润的姑母小夏氏见了苏润携着新娘子的手进了院来,便立刻吩咐丫头们准备了起来,然后笑着迎了出去,“快,外头天冷,快进内屋来。”
顾桦的脸被喜帕遮着,看不到眼前的景象,也能猜到这屋里有很多人,又忍不住红了脸,所幸盖着盖头别人也看不出来。
喜童在喜床上滚来滚去地压床,象征着对新郎新娘早生贵子的祝福。然后便是小夏氏爽朗热情的声音,“润哥儿,润儿媳妇,来,张口,将这莲子羹喝下,祝福你们两个甜甜蜜蜜,连生贵子。”
等到用过了莲子羹,喝过了合卺酒,屋内便开始有人起哄,“早听说京城四秀个个长得标致,大哥快将这喜帕揭了,让咱们好好见识见识。”是个女子的尖细嗓音。
这提议得到了很多附和,甚至连小夏氏都跟着起哄了起来,直说道,“姑母也只听说过京城四秀的名头,润哥儿就不要小气,将喜帕揭下来,也好让姑母提前和侄儿媳妇见见面。”
苏润有些为难,揭了喜帕之后这些人肯定还要起哄,顾桦面皮薄,怎么经得起这些人调侃?生怕有人唐突了她。
“我们又不是外人,大哥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咱们人微言轻也就不说了,可是姑母是长辈,她的话总不能驳了吧?”又是那道尖细的嗓音,言谈之中还带着挑拨。
小夏氏沉了脸色,严厉的目光扫过那人,又笑道:“不必了,我等着明日侄儿媳妇给我见礼呢。”话语之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顾桦像是感觉到了苏润的为难,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说道,“既然姑母这么好奇我的长相,我这个做晚辈的又怎好让她失望?”
声音甜甜糯糯,如黄莺出谷,甚是好听。
苏润见顾桦落落大方,心中也是高兴,轻柔地将顾桦头上的喜帕揭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明媚的脸,让他心动心乱,小鹿撞笃。
顾桦落落大方地给小夏氏行了礼,笑着唤了声,“见过姑母。”
小夏氏见了这等容貌气质,又是这样知礼的性子,大为欢喜,立刻从手上退下了一个八宝缠金丝的镯子递了过去,“倒是姑母的不是了,跟着人家瞎起哄,惊着了你吧?来,压压惊。”
顾桦也不推辞,笑着谢过了小夏氏的赏赐,令文绣收了下去,只在心里想以后有机会也要回一份礼。目光又移向房内一个穿水红色绣云纹衣裳的女子,眉头一挑。
按照常例,参加婚宴的人,自然便该避开朱红水红这样接近喜服的颜色,以示对新娘的尊重,虽然这并无明文规定,但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长辈可以不必遵守,但是平辈的话一般都会避让的。
来赴宴的人都回避了红色,只那一身鲜艳的水红色,在堂内忽然显得无比突兀与窘迫。顾桦看着那女子只是清秀的脸,在水红色的衣料映衬下,倒显得有几分鲜艳娇媚,她的嘴角漾起了笑容来,却不发一语。
苏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目光一冷,却也抿紧了嘴唇,也一言不发。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横生枝节。否则不仅苏府被人笑话,还会引起将军府的不满。
水红衣衫的女子笑道:“大嫂果然长得好看,难怪大哥这样护着。”
顾桦微微一笑,道:“多谢夸奖。”早就听说过苏润二弟苏毅娶的就是夏氏娘家侄女夏燕,今日倒是见过了。
夏燕眼珠一转,笑道:“那大嫂可要一直这么好看才成。”
苏润听她说得不像,脸色一沉,正想说话,却被顾桦拽了拽衣袖。
小夏氏见状,便立刻打起了圆场,她笑着说道,“瞧润哥儿那眼神,都恨不得赶我们走了,咱们还是快点归席去,也好留他们小两口单独说说话。”
众人听说,也一溜烟儿的散了。只有那身着水红衣衫的夏燕,走到门口又看了顾桦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苏润在她身边坐下,道:“二弟妹是娘亲的娘家侄女,甚的娘亲欢心。她在家里也是骄纵惯了的,失礼之处还望你不要多心。”
顾桦看着他,一双杏眼清澈明亮,柔婉一笑道:“我又怎么会生气?”她本来就是顾家姐妹中脾气最好的那一个,此刻苏润又在柔声劝解,她又怎么可能生气?
苏润见她脸上没有异色,才放下心来,笑道:“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院中的那些花草,是要就留在顾府,还是要带去岳阳?”他的祖籍在岳阳,总是要回家的。
顾桦凝神想了一会儿,道:“还是留在顾府吧。”带去岳阳不说那些花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苏家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容忍她的院子里摆满花草。留在顾府也有专人伺候,她随时都可以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