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完,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细看之下才发现琳青早已死死握住她的手掌,即便昏迷不醒,依旧大力的无法掰开。而她,从一开始就仿若无措的迷失者,只知道回握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当着她的面为他医治,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琳青重创的伤口不停的涌出血来,染红了他身下的被褥,染红了他身上纯白色的夹袄。
那夹袄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离开圣医谷那日,他就是穿着这件夹袄,明净的一尘不染,他笑道,若我活着回来,必回想尽办法医好你的脸……
一切都恍若隔世,对美好近乎苛刻的琳青,如何接受自己残缺的身体,他怎么接受的了?
琳青,琳青……
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做一个漫长的梦,耳边总是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使得她头痛欲裂。
“已经三天了,受伤的人都醒了,这姑奶奶怎么还没醒?”
迷迷糊糊听到十三伯扯着嗓门嚷嚷,很快就被一清泠的男声打断:“不要吵到她,让她睡。”
这不耐烦的声音熟悉的令她惶然,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生怕惊醒了这样的美梦。
“孟央,我在这,快醒醒。”
难得的柔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使她逐渐的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上空:“琳青……”
“我在,我就在这。”
仅有的右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掌,他的面上明显的苍白,似是大伤了元气,眼睛有些微红:“别睡了,你看,我都好了。”
并未得到她任何的回应,反倒是十三伯不满的小声嘟囔:“刚刚还说不要吵醒她,现在又不让睡了,怪人。”
“琳青……”
傻了一般的喃喃自语,终于使他微微慌乱起来:“你怎么了?怎么了?”
面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就像得了魔障似地不断重复他的名字,彻底的使他慌了神:“孟央,我在这,我在这。”
十三伯亦是慌忙的上前为她把脉,声音不由的沉了下来:“惨了,神智不清,被吓疯了。”
一连数日的阴雨,营地各处均是湿漉不堪,外面时而响起震耳的雷声,夹杂在群山环绕的峡谷里,惊得人心慌。
炉火燃燃的营帐里,匈奴首领石勒及一帮将领大笑着饮酒,均是虎背熊腰的匈奴人,粗狂的笑声直钻人耳中,与外面的雷声不相上下。
“怎么了?”
营帐之中,一身白衣的琳青明显与他们格格不入,面色关切的询问坐在身旁的女子,女子正递给他一块咬了小口的酥饼,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琳青,这个好甜,给你吃。”
双眸清澈如水,使得他的声音禁不住软了下来:“乖,喜欢吃就把它吃完,盘里还有很多。”
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她仍旧举着手中的酥饼,傻傻的递给他:“那,这块给你吃。”
“好。”他面上带着怜惜的神色,右手接过咬在她刚刚咬过的位置,含笑望着她:“真的很甜。”
女子眼中有着灿灿的光亮,乐不可支的转过头,拿起桌上的糕点开心的吃着。
“慢点吃,别噎着。”一边轻声的嘱咐,他一边细心的为她倒了温热的茶水。
如此温柔的举动,显然使得石勒万分诧异,惊奇的对身旁众人道:“都瞧瞧,都瞧瞧,这还是我的小师弟吗?初见他的时候,小小年纪就有许多怪癖,我记得他用过的茶杯任何人都不让碰,衣服从来都是雪白的,每天都要洗换,比个娘们还要干净,现在竟然肯吃别人咬过的东西。”
众人均是哄笑,他又接着回忆道:“你们可不知道,我这个师弟是有多厉害,名震天下的圣医谷圣君就是死与他手,天下间就没有他医治不了的怪病,此次我征东军不幸染病沦落此地,又逢天灾,得到琳青相助真是万幸,这是上天都在帮我们!”
此言一出,在座的匈奴人均是士气高涨的高呼:“必胜,必胜……匈奴必胜!”
一时之间整个营帐都是他们震耳的欢呼声,孟央在这样的氛围下惊恐的抓住琳青的衣角,眼神惶恐的望着他:“琳青……”
“不怕,我在呢。”琳青禁不住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正说着,突然见那石虎起身走了过来,手中举着大碗的酒:“琳青兄弟,对不住了,所谓不打不相识,这碗酒全当我向你赔不是了,日后我匈奴军横扫天下,少不了咱们一同奋战,叔叔说得对,你我应该团结一心,就让我们化什么为什么!”
石勒大笑着训斥他:“是化干戈为玉帛,整天只知舞刀弄棒,难怪不如琳青有女人喜欢。”
又是一阵开怀的笑,石虎见琳青并未反感他的示好,趁机对一旁的士兵道:“来啊,给琳青大哥撕上一块马腿。”
接着又转身对他笑道:“这是小爷我今早刚刚屠宰的最喜爱的一匹战马,肉味鲜美,哥哥定要尝尝。还有啊,给姑娘端上一碗热乎的马奶,这茶水有什么好喝。”
他自作主张的说着,丝毫没有发觉孟央逐渐发抖的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那盘中的烤肉,突然大叫一声发了疯,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头,嘶声哭喊:“琳青,琳青……”
琳青二话不说,直接将面前的长桌掀翻,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头部,对石虎狠声道:“滚!”
众人皆是愣住,石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的就要冲上前:“混小子,你再说一遍!”
“石虎!还不退下!”
怒火冲天的声音,石勒快步走上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让你赔礼道歉,你倒是横起来了!”
“叔叔!你打我?为了这个混小子你接二连三的斥责我,我才是你亲侄儿!你糊涂了!”
捂住自己的脸,他恼羞成怒的望着他,石勒冷哼道:“你是我侄儿,可你只会惹是生非,你若是像琳青一样有能耐,咱们又怎会被困于此!”
“他有能耐,他是敌是友你分得清吗!口口声声说愿意协助我们攻破寿春,叔叔你是上了他的当,你忘了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穿了晋军的铠甲,他就是琅邪王派来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