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玉髓铢铢饱满透彻,本是不易雕琢的仙品,每一铢上却都篆刻独特的纹理,串联起来细瞧,是白银缠丝的凤纹图案,凤纹图案……这是属于大晋皇后独有之物……细想起来,当初的洛阳皇宫,起舞的羊皇后手腕上金光闪闪,衬托的她美艳不可方物,她那时并未多想。后来见到贵为皇后的梁楚儿,隐约记得她的手腕上也是带着一串金灿灿的手钏,她本以为是镶金镯子,现在看来应该正是羊皇后所戴的金黄玉髓手钏。
她记得那黑袍女子初入王府之时,赵静雪曾经惶恐的告诉她,那女子的手腕上有一串玉髓手钏,赵亚也已经证实那黑袍女子就是梁嘉末,如果那手钏正是面前的这串,那么大晋皇后梁楚儿佩戴之物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如此说来,一切都变得那样扑朔迷离,她只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下意识的收起段灵箐的锦帕,塞到绿秀手中道:“快,将这帕子烧了。”
绿秀的脸色也早已慌乱,将那帕子紧握在手中,道:“娘娘,这……”
她的心里很乱,惶恐至极,于是低声道:“这锦帕是段夫人留下的。”
“那这手钏上的凤纹图案……”她迟疑的说着,突然慌忙的捂住嘴巴,急忙的开了口:“娘娘,梁夫人太可疑了,她怎会有这串手钏,难道皇后的死与她有关?”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段夫人让我除掉她,想必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可怕,绿秀,我真害怕。”
杀了梁嘉末……这是段灵箐临走前留给她的话,这可怕的玉髓手钏也是她留给自己的烫手山芋,她是如何得到了这串手钏,她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或者说段灵箐知道了什么鲜为人知的事。
将那锦帕烧掉,晚些时候,司马睿来到她房中,她与平常一样与他用膳,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听己巳师父说,石勒打算再攻洛阳。”
司马睿应了一声,仿佛没有丝毫担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匈奴人早就对大晋虎视眈眈。”
“王爷打算怎么做?”
他这才抬头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你不妨猜测一下我会怎么做。”
她略一沉吟:“王爷打算静观其变?”
“央央一向聪慧。”他不由得笑了笑,狭长的眼眸眯起,接着道:“静观其变只是第一步,皇上身边尚有苟晞等人的大军,但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他的侧脸有着坚定而桀骜的神色,司马炽曾在朝堂之上逼他立下永不谋逆的誓约,如今匈奴人进攻洛阳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一旦司马炽死于匈奴人手中,司马睿便是唯一撑得起大晋的帝王,他的皇位是顺应天命,是名副其实,将会受到天下子民的臣服。
寿苦万山遮望眼,春尽冬来垒花梢……登林子的预言之中,年前的寿春一战对司马睿来说极其重要,她原本不解,现在终于想通,石勒果真是司马睿的贵人,己巳师父是对的,石勒杀不得,终有一天他会有意无意的相助帝王星,借他之手除去司马炽,这便是石勒最大的用处。
春尽冬来垒花梢,这春阴正浓的季节过后,便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司马睿说这一战司马炽必败无疑,他的雄心霸业从来无人可挡。
“我答应过你不杀司马炽,这也算是信守承诺,我不杀他,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他。”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使得她心里微微的不是滋味,他还记着对自己的承诺,他不杀司马炽,但司马炽对他可谓是赶尽杀绝。司马睿是成大事者,她的妇人之仁只会为他埋下祸端。
“洛阳一旦沦陷,也不知皇后及后宫妃嫔会怎样。”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着,暗中却观察着他的神色,只见他微微蹙起剑眉,道:“好端端的担心她们做什么?”
“听闻梁皇后病重,已经搬到了金庸城静养,王爷可还记得,那年为豫章王殿下选妃,皇后娘娘还是年方十八的芳华,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倒是可惜了。”
她不由得叹息一声,司马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色,随即又笑道:“想来又是府里那些嘴碎的奴才,平白无故的告诉你这些,惹得你又心思沉重。”
他的反应没有任何的不对,她的心里也不知为何就是空落落的,于是随口道:“王爷以为我久居王府深院就成了一无所知的妇人?整个大晋都传遍的事哪里瞒得住,我知道的何止这些。”
“哦?”他不禁笑着望着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孟央轻轻一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不安的波澜:“王爷可还记得王衍大人的侄女傅湘瑶?当年梁皇后被封为豫章王殿下的正妃,她被封为侧妃。后来豫章王登基,她为大晋皇后,不久听闻傅妃娘娘吊死在明光殿内,梁皇后说是自缢而亡,但我与王爷都见过那傅湘瑶,谁都知道她是司马越与王衍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自缢而亡?”
司马睿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妥,道:“你的意思是她被人暗害?央央,那是司马越与司马炽的争权之斗,傅湘瑶是牺牲品,有何奇怪。”
“傅湘瑶确实是他们争斗的牺牲品。”她微微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但我想说的是将她害死的真凶,胆敢吊死太尉大人的侄女,此人定是不容小觑,王爷认为是谁呢?”
她终于在他眼中看出一丝波澜,但又很快平静下来:“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现在追究这个做什么,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他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她却偏要继续追击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轻笑一声:“王爷怎会猜不出此人,我还记得当年梁楚儿被选为豫章王的正妃,还是裴妃娘娘的主意呢,她可真是慧眼识珠。”
话说到此处,司马睿总算有了一丝诧异:“你想说什么?”
她随意的笑了笑:“王爷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终于沉默,良久,才开了口:“我不想瞒你,裴妃确实与我相识,当年她为了裴氏世族的利益嫁给司马越做了东海王妃,她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使得司马越对她言听计从。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帮了我很多,我需要裴氏一族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