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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月掠柳梢雾蒙深

御花园内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各色各式的花开得娇俏,争奇斗艳。

玉芜领一些装扮相同,身着粉衣宫装,绾着双螺的侍婢,款步盈盈,穿梭在花丛中,一手皆提着用藤条编制的篮子,另一手去采集那清晨沾露,透着玉色的娇嫩花瓣,遂又轻放到篮中,采集这些花瓣是为庄妃洗澡之用,所以人人都格外小心,每一片都是娇嫩欲滴。玉芜是掌事的姑姑,又是庄妃身旁的红人,这番自然觉得身份有别,不愿与她们一同采集,降了自己的身份,只吩咐了她们,自己便铺着罗裙扫地,端坐在几步之外的石凳上,监督着她们采集花瓣。

这花香本是沁人心脾,可是各式的花香混合的浓郁,鼻尖萦绕,直醉得人浑然悠悠,玉芜心中念着她们也不敢偷懒。便用手撑着脑袋假寐。

御花园是处繁华之地,自有几个偷闲的侍婢在这闲逛几圈,她们在花丛穿梭,并未瞥见闭目养神的玉芜,顾自低头说得欣喜。

“那璃嫔真真是好本事。惹得皇上为她动怒,惩戒奴婢漾儿也就罢了,调去浣衣房做苦力。竟将齐嫔也关进了冷宫。”

“可不是么,那齐嫔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表妹。皇上如此决绝,不给皇后留半分薄面。”

“皇上这番重惩了齐嫔和漾儿,说到底难堪的不是庄妃和皇后么?竟被一个小小的妃嫔压了一头。”

“怪只怪那璃嫔生得狐媚,你若长得那般倾城倾国,皇上也定会垂青佳人了。”

“竟是胡说,那璃嫔一双勾魂眼,指不定是狐妖变得,我倒是安安分分够了。”

话虽那么说,但言语间流露的羡慕却是异常明显,两人追追打打,行的远了。

至始至终,玉芜都未睁开眼来,恍若未闻,末了,才吩咐侍婢们,纷纷回至宫中。这才观望四周,小心翼翼地掩了房门,将御花园中两个侍婢闲聊的话,有样学样地将予庄妃听,庄妃才知漾儿双腿已被打残,调去了浣衣房。而齐嫔也被打入冷宫。

庄妃不由心惊,蓝晟宇竟如此偏袒璃嫔,璃嫔那贱人,难保不会威胁到她的位置,都怪漾儿这般沉不住气,而那齐嫔当真也是个没用的主儿。不过所幸的是皇后也少了个左膀右臂,亏她想扶持齐嫔,使自己一同荣获恩宠,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庄妃兀自嘲笑,忽然心血来潮,好奇起椒房殿的秦绮梦会是何模样,还能不能保持她那番平淡,装得毫不在意。当即,摆驾椒房殿。

凤撵晃晃悠悠,在离椒房殿不远的小路,竟遇到暄王妃琳漪。她绾一抛家髻,头戴錾花,鬓间插着步摇轻晃,发出零零碎碎的声响,很是悦耳,举步轻要间只觉媚态丛生,微微福了福身子,叩首行礼后,便笑脸盈盈地伫立在一旁,看模样,心情甚好。

庄妃摆了下柔弱无骨的素手,凤撵落地,她由玉芜搀扶着走下,近了才看到,琳漪原本姣好的脸庞此刻微微些许丰润。不由诧异,淡扫蛾眉,才见她一身青装束腰罗裙间,小腹微隆。庄妃这才开口询问道:“暄王妃,这番进宫来可是有什么喜事?”

琳漪笑容深了深,眉眼柔和,掩不住的一脸喜悦,拿手去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让庄妃娘娘见笑了,这番进宫本是想告知太后,我已怀孕三月,请太后为吾儿赐个名字。”

庄妃凤眸婉转,笑得敷衍:“这么说,本宫倒是得恭喜恭喜暄王和暄王妃了!”

琳漪笑容不改,只轻福了身子,回道:“荣获恩宠!”

庄妃正觉无趣,不予多言,正待回身之际,忽想起什么,才又半眯着眸子朝琳漪询问:“这是朝椒房殿的方向,暄王妃虽出宫甚久,也不至于忘了宫中的路吧?”

琳漪轻晃着脑袋,解释道:“娘娘不知,我远在宫外,殊不知宫中之事,还是皇后告知我,璃嫔病了,让我进宫来探望探望妹妹。”

闻言,庄妃目光一凛,心中只觉气闷难当。还以为秦绮梦有多大本事,竟靠得巴结璃嫔来借机讨好皇上,真是自甘堕落,不以羞耻。

琳漪伺候过太后,自懂得察言观色,这晌看见庄妃变了脸色,便推脱了几句,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望着琳漪半步不敢停歇,匆匆离去的身影,庄妃捏紧了广袖中的粉拳,另一手狠狠扯掉花丛中开得正艳的花朵,丢弃在地,用蚕丝绣花的白锦鞋狠狠去踩。白皙的手心,指尖,柔嫩的皮肤被划出几道口子,沁出细密的血珠,更刺激她心中的嗜血的愤然。

玉芜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娘娘可要摆驾椒……”只被庄妃双目一瞪,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呛得面色绯红。

“真是蠢钝如猪!”庄妃本就气郁难当,无处发泄,这会自然抓住不放,狠狠地训斥了玉芜,才挥袖上了凤撵,绕道回宫。

琳漪在椒房殿小坐片刻,喝了几杯茶,同秦绮梦寒暄了几句,才又由月蔷送了出来,而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栖鸾殿。

琳漪等候在殿外,随行的一名仆婢毕恭毕敬地端着长形的云纹泼墨匣子。另一名上前去通传,随即出门迎接,招待她们的便是小慧。

小慧款步依依,领了琳漪进入正堂,绣花锦鞋踏在铺着柔软的地毯上,甚是舒服,一步一缓,走至正堂中央,才由小慧和侍婢一同搀扶着坐到红木靠椅的软垫上,椅着枕子,澄澈如湖水的眸子在屋中扫荡一圈,屋内摆设并不多,只设几张待客的座椅,几处高脚香几,只摆得几只形状各异,图案精美,釉色上好的花瓷瓶。却不别一枝花,空是摆设。而正中间挂着一幅女子踏雪寻梅图却甚是惹眼,红梅傲雪,堪比佳人,骨质傲然,桀骜不驯。

扫视完屋子,琳漪便觉得双目有些乏了,轻琢了小口碧儿为她续起的茶水。才又再次问道:“璃嫔怎么还未出来?”

小慧柔弱的身子俯了俯,很是恭敬地应道:“已有人去通传,劳烦暄王妃等候片刻。”

琳漪心中烦闷,便用纤细的胳膊支着头,闭眼凝神,半晌,竟昏昏睡去。

妍惜推门撇见红色案几后,端坐捧书阅览的阴茉璃,她只着一身素裙,腰间系一条粉色的带子,显出玲珑腰俏,一头青丝未有绾髻,只用一枚通体墨绿的玉簪固定,额间发丝凌乱,几缕垂在白皙细腻的脖颈间。不仅不显得杂乱,更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东面的几面窗子开着,几道日光照了进来,洋洋洒洒地落到地上,只有几簇缓和的柔光落到她的淡蓝的衣衫,只觉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她的身子几丝朦胧,几丝不真实起来。她拧眉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只听得心中沉稳有力的心跳。妍惜轻轻用手敛去那一头细密的汗水,才轻声细语道:“娘娘怎么藏在这里?我可是寻了你许久。”

阴茉璃执着手中的书卷未曾放下,眸光顾自游走在书卷的每个角落,嘴上溜空,朝妍惜询问道:“可是有何事?”

妍惜同她答道:“暄王妃求见,此刻已在正堂等候多时了。”

阴茉璃眸也不抬,修长的如削白葱根的玉指翻了页书卷,一脸无谓,毫不在意道:“你去回禀,便说我病的重,正卧榻休息呢。”

妍惜见她这般模样,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掩门退了出来。

她身影匆匆,还未行至,便闻得琳漪在正堂发火:“贱婢,一直同我说着快了快了,这都一盏茶的功夫,人还未来,莫不是在耍我玩?”

妍惜逐步走进房间,便见琳漪伸着手指对小慧继续冷嘲热讽。肃声厉言,小慧吃过琳漪不少苦头,对琳漪也颇有些心生胆惧,这会惨白着一张脸,伫立在一旁,只顾低着头轻声哭泣,不敢一句反抗。她这番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能刺激琳漪心中的怒火,嘴上无片刻停歇。只是说得口干舌燥,才又捧起茶盏,饮了一口。

妍惜钻空,上前宽慰了小慧几句,小慧本就是小心眼的性子,刚刚暄王妃的一席话让她更加难受,如今妍惜的话虽有劝慰,但还是让她一时间难以释然,掩脸就跑了出去。妍惜也不计较,遂又转身,福福身子,才对琳漪,轻声细语说道:“禀暄王妃,璃嫔娘娘身子还未好呢,这会正卧榻休养,不便见客。”她本性子平淡,这番讲话,声音透不出半分温度来,只觉得这逐客令的意味甚是明显。

等候多时的琳漪,此刻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正要发作,身旁的侍婢拉扯了她的衣衫,在她耳边“碎碎叨叨”地念了几日,琳漪才面色缓和,消停了下来。那侍婢说得倒对,阴茉璃如今摇身一变,是当今的璃嫔,身份不同,又圣眷正浓,她若在这大吵大闹,璃嫔作何反应且不说,只要传了出去,便是她的无礼。

这番只得作罢,广袖一挥,正欲离开,清眸微转,才又撇见伫立在一旁低眼敛眉,沉默不语的妍惜,不由想起,当日她们一同当差,在太后身边侍奉左右,妍惜心思细密,总是能揣测太后心中几分猜想,做得面面俱到,是以比自己更获恩宠。

暄王蓝凌漠行弱冠礼时,太后便欲为其册妃,自然想到满眼欢喜的妍惜,不想那妍惜心高气傲,竟不愿出嫁,公然顶撞了太后。这才便宜了琳漪,琳漪一直对她当日拒婚的自命清高,很是不屑,如今她身为正妃,自然更是对地位卑贱的她很是看不起。不由身子袅袅而至,由身旁的侍婢搀扶,行到她的面前,清眸一讥:“哟,这当是谁呢?先前一时眼拙并未认得。可不是在太后面前当差?如今却落得伺候一个小小的妃嫔,真是……”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讲下去,只是昂了头,摆出一副傲态,掩唇“啧啧”了两声。便好整以暇地带看妍惜作何反应。

不想妍惜并不在意,面色淡然,并不为所动,她低着头神色恭谨,庞若无闻。

琳漪忍着怒气,忽撇见那个侍婢手捧的长形泼墨黑漆盒,才又笑脸盈盈地拿过,打开递给妍惜:“这可是千年人参,番邦进贡,当年我出嫁暄王府,太后亲手赠予的,素闻璃嫔身子多日不适,便忍痛割爱,拿来赠她。”

妍惜并不伸手去接,面色依旧淡淡,看不出喜悲,只低声应道:“人参既然珍贵,又是太后赏赐的,暄王妃便拿回去吧,至于娘娘,皇上早差人送来各种名贵补品,摆了一屋子,自是不缺这些东西。”

琳漪本是借机炫耀,不想竟被妍惜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一时心中气闷,情绪得不到发泄,更加愤懑。关了盒子,随手扔给一旁的侍婢,那侍婢慌忙接着,吓得一身冷汗,王妃平日里十分宝贝这人参,她可不敢有一丝差池,这会接住,才舒心地拭去额间的冷汗,抬眸才见,琳漪已经负气,拂袖离去,慌忙小奔了几步,跟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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