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洛鞍夜召洛岚,欲部署下一步。洛鞍斜倚书桌,神态不似往日恭敬,洛鞍很气愤,怎么,他自己养的一条狗也敢反噬主人了。无论各位看官眼里洛鞍是何等样人,他都确实是长得眉宇俊秀,骨骼清奇没有错。简单来说,比冷炎强多了。
此时他怒气内敛,然而形容冷峻,确实有那么点威严和恫吓力在,“你什么意思?”洛岚斜斜仰头望天,在洛鞍看不见的角度露出笑意鄙薄。洛鞍已不耐,他知晓,更重要的,他也不觉得还有什么等待的意义。甩甩头,长得能遮住眼的流海儿飞掠过额际,是洛岚从不曾在洛渊面前展现的情况邪魅姿态。
闪电般出手,骤然放大的瞳孔,美丽的金似护手套,洛鞍最后残留的意识是:这不是人,这是从地狱逆袭来的修罗。
是夜,洛鞍身死,洛渊逃亡,洛门发出通缉令。
翌日凌晨。
甘香醇美的酒液自嶙峋怪异的假山上倾泻而下,泛舟江渚之上的花船上奏响天籁之音。林荫之下,美丽的花海中穿梭游弋着美丽娇俏的少女,鲜美得就像是初初绽放的芙蓉花。也有雌雄莫辨的少年,再多的就不赘述,一句话概括,真正就是酒池肉林呀。
洛鞍慵懒地靠在小床似的大椅里,之所以这把椅子都隐没了他大半个身体,却还说是靠,而非依偎,完全是因为他此时的气质。虽然乍一看去,完全就像是一只晒太阳的名贵猫咪吗,可是细看他神态,眼眸中时不时爆出的精光,再这么想,真是要不要太过搞笑。
志得意满够了,再就该踌躇满志了,不过洛鞍还是终于注意到了坐立不安的紫炎。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正常啊,当然啦,紫炎一向很守本分,但是洛鞍让她混入洛门,她不也依命来了。
哦,或许这还不是全部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洛门其实只有她一个女子而已,所以心有忐忑吧。至于红漪和碧澈,这对姐妹花倒是乖觉,早上集合的时候才发现她俩早跑得鬼影都没了。
笑意浅淡,洛岚起身向紫炎走去,依稀是往日我温润如玉的模样。缭绕的光影,素白的衣衫,这一切好像格外美好。紫炎却总觉得不像往日情景,少了亲昵和依赖,她其实开始恐惧这个人。
“紫炎,”洛岚俯身探问的一刹那,紫炎的脊背便已僵直,细密的汗渗了出来。洛岚不好再靠近,虽然自小也是打闹惯了的,但今天紫炎真的会给他跳起来也说不定。“我知道洛渊走了,你对我有怨言,但是呢,男人的事你不会懂。你只要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就可以了,你,悦颜,珍珠的生活并不会被这些打乱。”
可以相信么,紫炎最终还是决定,缓缓抬头,冲他快速地笑了一下,而后仿若惊弓之鸟般垂下头。
洛岚望着那一段白皙美好的颈项,眼神渐渐幽深。有意思,跨过云姝,紫炎这个名字起得像和紫霄排着似的。然而,一在平地一在天,岂止云泥之别,一个是皓月皎皎,一个是区区萤烛之光。你就说,萤烛之光怎可与皓月争辉。
何况,品xing相较,紫霄是明知势不可违且事不可为而为之,而这一个,说好听是良禽择木而栖,说难听简直就是势力小人嘛。
不过也好,洛岚渐行渐远,行至湖畔,怅惘低头。如果紫霄不是濯濯兮若荷叶田田,不蔓不枝,他又怎么会喜欢上那么懵懂的神族圣子。可若紫霄不是那么倔强,会不会这结局能不一样。
恨是有过的,恨到后悔自己的放纵。魂飘寰宇之外,身处时空的缝隙中这么多年,无数次想若是当年琉璃宫中梨花树下,自己不那么自以为是地去试探所谓在紫霄心中的地位,何至于此?怎么会任凭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即使是紫霄。
可是后来云姝和上神的交易造成了众神的寂灭,转世轮回,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紫霄一败涂地。却发现那个总是无所谓的女子,居然连一个灵魂的小碎片都没剩下。她又对得起谁呢,就这样逃避了本该面对的一切?!
他不甘心,看着这张和紫霄一模一样的脸,洛岚想,他会唤回本属于紫霄的灵魄的。翩然转身,看向好像放轻松的紫炎,这是他最好的筹码,希望这一天不要让他等太久。
洛岚并没用洛府的旧居,而是在洛门附近盘下了一个院落,并不是很大,却极尽奢华。紫炎跟在洛岚后面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吓到,这个人天生就是来享受的吧。
洛岚不知道突然在他面前也开始束手束脚唯唯诺诺的紫炎到底是怎么了,事实上有太多事需要他处理,紫炎的事,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紫霄才对,虽也重要,却并非不能拖。
“紫炎,你先回自己房间,有事我会叫你。”这是下人房的方向,“哦,”紫炎突然舒出一口气来,同时哀怨得看了洛岚一眼,真是的,不过就是从少爷的丫鬟换成做你的丫鬟,要不要弄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吓得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应对。
洛岚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然而紫炎也已离去,何况就算她不走,他也只会觉得厌烦而已。这一世的相处,改变了很多事情,方才的相处不要说紫炎忐忑不安,就连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谈天说地无所不谈的那个人现在也无非是自己的手下罢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一念成执,就他们这种对彼此的缺点了如指掌的关系,怎么可能有别的发展,想想都可怕。
“云鼎找了那么久,总不会还没找到吧?”洛岚的声音听起来不愠不火,甚至可以说还很温和,然而狂风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魔族的王,他从前世追随到今生,一直折服于他的雄才伟略及人格魅力,可是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喜怒不定了呢。
更可恶的是,居然都以他最受门主(指洛岚)信任为由,让他自己过来,不过还好,这次是好消息。
一个时辰后。
紫炎站在洛岚房间的外室里发呆,百无聊赖地等洛岚回来。顺手准备水盆等物,果然人是有奴性的,被洛渊使唤惯了,紫炎倒无所谓。甚至.手指慢慢抚过帕子上精美的刺绣,应该说是一种隐秘的欢喜丛生吧,就像是风吹过时,那些哗啦作响的荆棘,根本都是一个模样子。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尴尬。换言之,她宁可去做打杂的粗使丫头,也不愿意守着这个人。洛渊,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吧,紫炎眼神黯淡,神情晦涩。随即苦笑,这种情况,最好是一辈子都没洛渊的消息流传出来,洛岚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呀。
洛岚回来,紫炎傻眼,醒过神来,忙上去替他解了外衣。然后拿温热的帕子替他擦脸,沿袭惯例。其实紫炎姑娘这种洗脸的方式论理没几个人受得了,洛渊比小女生还矫情,经由他的提议,和紫炎的奇思妙想,洗脸就变成了这个德行。
拿个手巾轻柔地擦呀擦呀擦,直到紫炎姑娘觉得干净了为止。
如果洛岚知道这些首尾,紫炎居然把他和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相提并论的话,估计得气得够呛。然而洛岚不知道,所以此时洛兰嗅着鼻端若有似无的馨香,忽然有种风qing旖旎的错觉。
如果当时紫霄不那么倔强的话,如今生活会不会也是这样唯美隽永得像一幅传世佳画。
呃,自己想太多了,紫霄可是个纯正的生活白痴,要不然,她在魔族时自己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