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禾是在一个清冷的冬日,禾的脖子上搭着一条长长的白围巾,在雪地里寂寞徘徊。那是禾,舍友指着禾给我说,化学系的,也爱好文学,写过不少诗呢。
是吗?我懒懒应了一声,对我而言,诗是文学的阳春白雪,我只能敬而远之,包括这个个头很高面目清秀的男生。
我可以断定,这个叫禾的男生肯定在恋爱。没有谁在这个季节像电影里的五四时期的青年学生一样搭着围巾乱走,还一脸落寞。当然,被爱情小火苗烧得不正常的除外。
我的猜测没错。禾正和比我们低一个年级的中文系的一个叫茜的姑娘热恋着,那条白围巾正是女孩亲手织给禾的爱情信物。
我认识茜,我相信在我们这所大学,没有人会不认识茜。就连学生公寓守楼门的老头也说茜是近年来少见的美女。现在回想起来,并不是茜生得美轮美奂,而是茜太可爱,因为可爱而美丽。
禾和茜的恋情我并不怎么看好。禾的确是个非常有才情的农村小伙,但茜并不会因此爱禾到永久。
果然不幸被我言中。舍友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有一天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拎着大包小包来找禾,禾当时正和茜在校门口的饮料摊喝饮料。禾一见到那个人就跑过去,并亲热地叫了一声什么,但茜的表情懒懒的,她看都不看那个农民一眼。后来禾介绍他们认识,茜只是抬起头来冲那个人笑笑,就低了头啜饮料。
那么禾呢?他没生气吗?舍友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说,我只是远远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人肯定是禾的父亲。舍友猜测。
不管是不是,或者那人只是个老乡,茜的表现都太差了。所以,我断定他们的感情不会长久。
不知道禾从哪儿听到我的这番议论,他苦了脸来找我。他说他迁就茜已经到了不能再迁就的地步,但茜还是不要他了。我说真正的爱情离不开迁就,但不能迁就到无原则。禾说,我已经迁就到无原则了,但茜还是跟别人又好上了。我说那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还没陷入太深。禾说,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我就像是一盏盛满酒精的酒精灯,早已被茜这根火柴点燃了。火柴熄了,灯却还一直燃着,直到油枯灯尽……禾的眼睛已然蓄满热泪。
干吗不用罩子啊?亏你还是化学系的高材生。我说,只要你拿酒精灯的罩子一捂,火焰再高的酒精灯也会熄了。
可我到哪儿去找酒精灯的罩子呢?禾激动起来,我是一盏没有灯罩的酒精灯。
有的,一定会有的,我像个哲人一样轻声说。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你的下任女友,将是你最管用的酒精灯罩。
禾走了后,舍友翘着大拇指说,高啊,实在是高!然后她挤到我身边悄声恐吓,坦白从宽,你是不是早就有当灯罩或找灯罩的经历了?
我淡淡地说,当我找到第二个灯罩的时候,就彻底拒绝了火柴。我跟灯罩已经约好了,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