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体育尖子，为母校争得了很多荣誉。他喜欢早起，天未明，就像早起的鸟儿一样飞奔在田径场上。这么多年，他一直坚持着早起习惯。
不久前，他从学校毕业了，然后进了机关单位工作。参加工作后的他依然习惯早起，去田径场跑步健身。
他所在单位的条件在小城里是相当不错的，同学们都羡慕他耳大福大。他也非常开心，工作上特别卖力。
机关工作条条框框比较多，不像学校里可以放松自由，这点他也清楚。不过，时间一长，他还是觉得受到了束缚，像一根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
他远离了那座海岛，像很多年轻人一样生活在夜幕下的霓虹里。他一直不喜欢黑夜，他似乎天生对黑夜充满敌意。他的作息时间始终保持着良好节奏，晚上十点钟必须洗漱睡觉，早上五点多就要去健身。在那个小城，像他这样这么有规律的年轻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其实，他和所有的人一样正常，他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而已。他闲了也去喝酒也去OK也去聊天和游戏，只是，他守住时间。
领导对他的印象不错，他时常跟随领导出外公务应酬。不过，最近领导好像有了些微词。据说，是因为应酬时他总是打哈欠，惹领导不开心了。领导说：年轻人不来点精神咋行呢？这事其实不能怪领导，现在哪个人不到半夜就早早打哈欠了呢？
有好事的同事于是向他打探情况，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到了晚上十点整，头脑就会犯晕，像在海里乘船一样摇来摇去。他说自己绝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自己睡眠钟响了。同事笑着说：如果领导叫你赶材料，你也扔了材料去睡？他说：我白天从不打哈欠的。
后来，关于他的传闻越来越多。有人露出风声说他健康可能有问题，这事引来很多人的关注。一些老同志首先给予了很多温暖的关怀，让他多吃营养的东西，多休息。许多同事也叫他不要拼着命工作，大伙可以帮他分忧。他一直蒙在鼓里，对别人的关心他总是微笑致意。
有一回，领导把他叫去了。领导说：听说你每天在健身锻炼？他说：是的。领导说：身体没事吧？他开心地说：身体棒棒的呀，在学校里一直是田径冠军。领导纳闷地说：噢，这样子呀，没事了。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他和同事们说了领导找他的事。他说领导真怪，怎么问起他健康的事来了？同事们异口同声地惊呼：领导找你了呀？他说：咋了？同事们顿时又鸦雀无声起来。
那天早晨，他又准时跑到了田径场。凑巧，遇上了一位单位同事也在跑步锻炼。同事关心地问他：身体没啥大碍了吧？他惊疑地说：我一直健康呀。同事喘着气说：甭骗人了，今天只有咱们俩人，我也直说了吧，大家都在说你健康出了问题。他说：怎么回事？同事说：年纪轻轻的锻炼什么呢，我们老年人没办法才出来跑跑。他说：我一直这样跑呀，我从读书时就这样跑着的。同事笑着说：你继续跑吧，我也是几句知心话而已。
那天白天，他头一回在自己的办公室打了个哈欠。他隐隐觉着出了事情，他想，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说成是病人了呢？在机关单位工作，谁要是被说成健康有问题，那是很要命的事。他突然间感到恐惧起来，他甚至想起了那天领导莫名其妙找他去的原因。
那天晚上，他也头一回没在十点整到来时打起哈欠，他头脑清醒地一直保持到零点整。
他不想去田径场跑步了，他感到再跑下去，会把自己的未来也跑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没再早起，他一直在床上瞪着发亮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鸟儿又在叫了，他捂紧被子，好让耳朵好受些。
可是，没过几天，他还是被叫醒了，被闹钟。他穿着运动衣跑步出去时，黑灯瞎火的有点吓人。可他不得不这样，他担心晚了又会遇上同事，又会被戴上有病的高帽子。他得提前行动，如此，才能避开别人的目光。他昨晚为此九点钟就开始睡了。
他汗流浃背地在田径场上欢蹦乱跳，有久旱逢甘雨的喜悦。
在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收起了自己的身子。他要赶紧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他看见已有早练的人从大门口不断涌进来。
又遇上了，好多天没见你了呢，出差去了吧？同事跑着步向他招呼。
嗯，我出来走走。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同事。
你也来得太早了吧，我们才刚起来呢。过会，领导也要过来跑步的。昨天，领导还特意提到了你，说健身是好事呢。同事说。
他本来是习惯跑着回寝室的，这回他的腿很沉重，还差点和几位前来早练的人撞在一起。天渐渐亮堂起来了，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