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半夏想起古老的(诗经)里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吗?夏步的手心干燥温暖,半夏微微加了手里的力,夏步亦回应她,紧握了她的手。
夏步,你会一直拉着我的手走下去么?
温暖的掌心让人依赖,久久不想离开。然而半夏终于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夏步疑惑地回头看着她,只遇到她的笑。夏步固执地再次执起半夏的手,半夏却把手藏到身后,微笑着,摇摇头。夏步于是不再坚持。
半夏,你所不愿意的,我愿意放弃。为你。
半夏以忧伤的目光看着夏步,浅浅的貌似是愧疚的感情像荒草一样,渐渐生长,蔓延。“夏步!你怎么在这里啊?”两个女生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向夏步打招呼,并走过来。其中一个走近了,没轻没重地推了夏步一把,亏得夏步是男生才没被她推倒,却也歪了歪身子。半夏心里的那些荒草迅速地消失了,以安静的目光看着那两个女生,心里却为那个女生的行为不满一定要以身体的接触来打招呼么?是为了宣告你们的关系有多密切?
夏步向半夏身边靠了靠,微笑着说:“接同学。”
半夏突然觉得夏步的微笑刺眼。接同学……同学,而已哦。半夏觉得自己要冷笑了。
那两个女生颇有深意地相识一眼,笑了笑,带着那样的笑转向半夏,半夏以她一贯的无邪无害的微笑回她们没有必要结仇。那两个女生这就算是跟半夏打过招呼,然后又无视她,跟夏步讲话,说课表在网站上公布了,抱怨教务处那群酒囊饭袋工作效率这么低,现在才传上去,抱怨这学期的课排得变态……原来,她们和夏步才是同学。
半夏微笑着,说:“你们聊,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说着从夏步手中拿回行李箱,夏步不松手,半夏加重了力气,夏步仍然不放开。
“等我一下。”夏步对半夏说完转而对那两个女生说:“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逛。”
道别,半夏看见那两个女生的表情。半夏心里是害怕的。那种讥讽,那种莫名的令人不舒服眼神,仿佛是扫过半夏心上的一把刚刷。看着夏步的脸,褪了方才的微笑,依旧是那样好看的面孔,然而却令半夏心里的自卑像宣纸上的墨滴一样渲染开来。真是不善解人意,不懂事呢,半夏。同学聊天而已,吃什么莫名的飞醋?她甚至觉得夏步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就算他不觉得自己这么想了,但是一定会有这样的一种印象,没有意识的印象,当他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并且开始厌倦她的时候,这种印象就会从心底浮现出来,使他觉得她是如此不懂事,让人烦。
她一直记着那两个女生的表情,它们就像一根刺,将她藏在心底的自卑拉出来,钉在表面上,暴露出来。所以,当她再次遇到她们的时候,那根刺就开始作怪,被钉住的自卑想要逃,却逃不开,变成恐惧。
“叫半夏是罢?”那两个女生以讥诮的,不屑的,鄙视的表情面对她,让她惊颤得如同一只小老鼠,亏得那个一直“寄于她体内的妖孽”,她看来仍只是睁着一双无害的疑惑的眼看着她们,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哼,真是不要脸,抢人家男朋友算什么本事?就凭着张脸来勾引的夏步罢?真是够骚。你知道宋晓飞跟夏步在一起多久了吗?第三者!”
半夏无措地看着她们,唯一的念头就只是有谁来救救她,夏步,青战,谁都好。她听着她们的侮辱,毫无还手之力地站着,任由那些侮辱的言语如同带着恶臭的脏水迎头泼到她身上。
司空青战多么坚强,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半夏终于有了反抗的意识,这时,她看见青战一个人,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走过来。
半夏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不是稻草。
“连那个跟夏步一起长大的司空青战都不能从晓飞手里把他抢了去,就凭你,别痴心妄想了!劝你有点自知之明,早点滚蛋!”
人家青战根本就不曾跟那个宋晓飞抢罢,要是青战要的话,怎么会得不到?以往想到青战与夏步的交情总觉得自己这个后来者毫无优势,生怕青战突然有一天喜欢了夏步,那么她是毫无竞争力的,但是现在,她却为青战与夏步的交情而骄傲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跟这两个女生,还有宋晓飞相比起来,她跟青战的关系比较好罢。
她看着青战走近,希望越来越大,她仿佛已经看到青战站到她前面,用她那从容凉淡的声音使这两个女生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开。
“青战。”半夏满怀希望地叫出来。青战抬起头看向这边。那两个女生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那个淡漠甚至于冷酷的司空青战,心虚起来。
然而青战看到半夏跟这两个女生在一起,只是“啊”了一声,走了过去。半夏的心顿时沉入无边的绝望与不解的黑暗之中。那两个女生亦是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司空青战走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嘲笑半夏不是跟她感情很好么?怎么?你被人欺负了却没反应?
半夏在绝望里,受着奚落和嘲笑已全无感觉。其中一个女生见她如此,自己的讥讽都像射到棉上的箭一样不能给她施虐的快感,于是干脆动手去推搡她,半夏没站稳,被她一推就推到在地,旁边是草坪,半夏手撑在草坪和道路之间的石条棱上,冲力使她的手狠狠地擦过石棱,出血了。半夏低呼一声,紧接着就听到连续的两声尖叫,抬头,青战潇洒地挥拳出腿将那两个女生放倒在地之后站在那里,冷淡地俯视着她们,“太恶劣了。凡事该有个度罢。这样侮辱别人不觉得自己被自己侮辱得更多吗?”
那两个女生,一个就侧倒在地上,撑起了上半身捂着脸“呜呜”地哭,另一个则爬过去安慰着自己的同伴,以免自己更狼狈。本来只是边走边转头看的行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青战冷冷的目光扫过,有人就惊惧地散了,有人叫起了好,也有依然站在那里看。有人跑过来,扶起坐在地上的半夏是子禋。“受伤了。”子禋看着半夏的手说,半夏抱歉地笑笑,说:“没关系。”子禋却向青战说:“青战,半夏受伤了,走罢。”青战回头看看半夏的手,说:“走罢。”手插入裤兜,走在前面,身姿挺拔,像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