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赶忙跟上,子禋看看那两个女生,有些矛盾,不知是否该扶起她们,然而看着她们那悲戚怨愤的神态,他觉得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那不甘,那委屈,那愤怒,再次出现,他想起那个女生。于是他跑开了,去追青战和半夏,没有说任何话。
“为什么走开?”在她被欺侮的时候。半夏还是问了青战这样的话,不然,她会一直困惑下去。
为什么呢?青战自己也不明白。就是不想停下来罢。
半夏看着青战淡漠若无心的样子,渐渐失望。到底,自己在青战心里什么都不算。子禋问:“告诉夏步吗?”拿着手机。半夏匆忙摇头,“别,不要。”语气黯然。子禋看着她终于也没说什么,把手机收起来。“放心罢,没事的。”当青战想该说什么的时候,子禋这样对半夏说。
没事的真是暖心的话呢。青战低下头去,微笑。半夏看着子禋,似惊异他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只是掩在感激中的一丝惊异,但子禋觉察了,有些慌,仿佛被看穿了一样以他平日的温柔,说出这样的话该是不足为奇甚至是在正常不过的罢。
夏步注意到半夏手上的伤,紧张地问她怎么回事,半夏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滑倒了,擦伤了。”夏步心疼地说:“怎么跟青战似的,动不动就跌倒呢?”半夏故作轻松的表面之下忍了委屈的心在听到夏步的话后只想到了青战在她处于困境时漠然走过的样子,委屈和愤怒就决了堤,她愤恨而痛苦地盯着夏步的眼睛:“你是喜欢司空青战的罢,为什么还跟我在一起呢?戏弄我?可怜我?哼。”
夏步惊讶地看着她。
“分手罢。”半夏说出这话的时候,心紧紧地抽痛,同时又后悔起来,“我们正在交往么?万一他说‘不曾牵手,何来分手’,那我将如何?”然而夏步只是忧伤地望着她,她发觉那个一向阳光的男生在跟她在一起之后就时常有这样的目光。忧伤的夏步像淡去了光芒的天使,那样纯净好看,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去安慰。但那忧伤的目光落到半夏心底,她的自卑只让她觉得:夏步终于累了,终于厌倦了,要离开了。自己真的不是合适恋爱甚至不该被爱罢。
她到底是将自己推上了绝路,还是给了自己一个解脱?她无法断定。她需要先将意料之中发生的,却强烈地超出了预料的难过从心里驱逐出去。
到底爱不爱夏步?爱。可是许久不见他也不会思念,见了也不是如何欣喜;不爱。可是说出分手来,心却是无法遏制地疼痛。
夏步以掌心托起半夏的下巴,疼惜地看着她,意欲拭去她眼中的泪光。然而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怎么都没找到手绢纸巾之类的东西。
半夏看着夏步突然呆掉的表情。看他从上衣口袋到裤兜,到屁股后面的两个裤带,到腿上的两个口袋,摸了个遍,依次掏出了银行卡,饭卡,两只圆珠笔,一个团成团的草纸球和钥匙交在她手里,然后抱歉地抬起头看着她,“没带手绢。”
半夏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只吐出一句并不大恰当的“Down情绪。”夏步在被扫兴了的时候就常说这句话。
夏步笑了,半夏看着他笑也忍不住笑出来,夏步终于欣慰。然而半夏,也只是笑笑,而已。
又被他含混过去了。
“那么,看这个程序,我们来编译,没有错误,连接,也没有错误。好,运行运行看看。”“不行。”青战说,不过教室里有“嗡嗡”的声音,掩盖了她的话。
果然,运行结果并不是想要的,编辑窗口里连续输出的是同一个数。司空青战说:“内层循环结束后未将循环变量归一。”不过她的声音依然未被听到。老师在上面说:“先不要调试,难道没有谁看出问题在哪吗?”教室里“嗡嗡”的声音更大了,不只是主机箱里风扇的声音,湮没了青战的回答。老师提高音量再问一遍,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风扇的响声清晰可闻。司空青战懒得再重复一遍。老师在台上站着,等着,大有无人回答就一直等下去的态势。沉默中滋生无聊,有些不思考的人无聊地敲着键盘,其实电脑被控制了,即使敲烂键盘也敲不出什么来。然而只是无聊。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教室里传开,声波震荡着每个人的鼓膜,在一群人的沉默之中如同一滴一滴滴落在白纸上的墨水,“啪嗒,啪嗒……”一滴一滴连成一片,扎眼,让人无端地生出许多烦躁来。
“内层循环结束之后未将循环变量i重新赋值为1。”司空青战淡漠的似乎还有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语速是紧凑的,语气却微懒。
课终于继续,下面泛过一阵短暂的议论,像麦田里莫名吹过一阵风,“唰”地卷起一阵浪,风过,依旧是平静。司空青战讨厌那些无聊的议论。如果不是为了课快一点继续,她宁愿沉默。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的,无论是课堂演讲还是院系学校的活动,她都回以冷淡的反应,仿佛甘于无声,乐于平庸。然而她的心里其实只是淡漠。半夏曾经问她为什么不参加任何活动,难道是不想拿创新学分了么,她歪歪头,道:“是呃,还有这个事儿呢。”然后就去看活动安排,看完回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感兴趣的。算了。”
她不是一个不努力的人,她从来都认真完成她的任务,只是少言。她也不去想她为什么至于如此,只是觉得不喜欢那样,她是清楚的,在大学里没有什么出风头的事,即使在什么活动中出了风头,但是感觉荣耀的,也只是自己,别人从来不会在乎你怎样。悲伤,快乐,幸福,光荣,你自己的事就是你自己的,与别人无关。没有谁会为你承担什么或分享什么笑话或许可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谁在乎谁?然而她就是不愿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尽有他人观览。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没有多么堂皇的理由,就是那样的。她也不愿意为任何人的任何事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她希望每个人都是幸福快乐的,是真真的希望,可是她并不想去负担他人的生活里的任何情绪,她将他人从她的情绪世界里摒除出去,以坚实的结界将她自己和他人隔离开来,不希望自己侵入到他人的世界,近似于交换地,她同样不希望他人侵入到她的世界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