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节课,老师却一直关注着她,司空青战是聪明的,每次老师布置怎样的题目,她都能够迅速准确地完成。课讲完了之后是自由练习时间,半夏把U盘插入主机USB借口,可是电脑上并未显示“发现新硬件”,打开“我的电脑”也没有。控制面板管理工具计算机管理磁盘管理查看,还是没有。半夏问青战:“为什么找不到U盘呢?”青战说:“因为你插在我的主机上了。”
这时,老师过来对青战说:“你有邮箱罢,记下我的邮箱,回去给我发封邮件,我有几个题给你做做。”青战礼貌地点头。正在敲代码的青战手指停滞了一下是不是,如果今日一直沉默着,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她感到有些困惑:是以前的态度都错了吗?错了吗?
青战走到日落,天空深沉,街灯亮了,来往的车也亮起了灯,星星点点一片光华。匆匆的行人彼此错过。路上两个骑单车的人,一前一后,渐渐靠近,满满重合,又渐渐分离,相远。像两条直线,相交,然后彼此远离。而在空间中,相交只不过是某个视角的所见,事实上也许并不存在交点。生活中也有貌似相交而始终不曾遇见的罢。
比如,春天于我。青战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
车子匆忙划过街道,路灯默默守望。匆匆的过客,在匆匆里是否已经忽略了太多的对于驻足问候的期望与等待?
半夏没有让夏步送她,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的路上。一个人,安安静静。手里捏着U盘,漾起淡薄的微笑。微笑过后依旧沉郁。
太阳完完全全落下去了,或者说跌到天边的云里去了。
天空很干净,透明的蓝是调色板永远都望尘莫及的调色板上的色彩太干涩,太单薄,无法表述天空的深沉与空灵。
那些等待的树安慰着根及的土地并守望着头顶的天空,默默等待着,准备着。“春天一定会来的。”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春天……会来……吗?
青战看到半夏时时郁郁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半夏这几日一直如此,常一个人发呆,蓦地眼中就含了泪。
青战毕竟是个“懒惰而且冷漠”的人,她不问。她的理由是打探他人隐私是不礼貌的,更是无聊的。对方不愿意说何必自找事儿呢?其实她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人不说,只是在等待一个问题,只要有人问,他们就很乐意说给别人听。人心中的情绪总需要发泄,需要倾诉,只是像祥林嫂一样总是惹人厌的,所以很多人等待着一个问题来打破他们的矜持,同时表明他们不是像祥林嫂一样定要说给人听的而事实上,他们与祥林嫂有着同样的倾诉的欲望。
司空青战懒得作那个好人。
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在一起,心里放着感情,周身萦绕着烟雾一样的情绪,司空青战面无表情,谨慎地行走期间,尽量避开周围人的情绪。她的周围也存在着某种情绪空白。她要维持她的空白,因此总是避开他人,以免使他人的情绪侵占了她的空白。
半夏对青战的反应感到失望,她不愿去埋怨什么,于是就想:凭什么失望?难道认为她应该帮自己么?她不是也说过么,“没有谁会帮你,没有谁需要为你负责。自己的人生自己负全责”。这样想着,她的失望就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她从不缺少的情绪自卑。这自卑压着她,使她困惑的问题从“为什么走开”变成了“为什么回来”。她看着青战,想问,但是青战在忙,终于没有问出来。
青战看到了,其实。半夏那失落怯懦的神色。
放学的时候,青战推过一张纸,“有人会打你,但打不打你是她们的事,站着,还是倒下去,你自己说了算。”半夏看着那张纸,“打不打你是她们的事”……半夏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苦笑。走到门口的青战回过身来,道:“半夏!”半夏抬起头,青战丢过什么来,半夏接住,打开手掌,一块奶糖。
抬头,青战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甜的微笑,甜的糖来弥补。
半夏没想到会遇见子禋。
从被那几个女生截在路上起,半夏就有点害怕到人多的地方,总是避着。课下时间学校里的人总是很多,半夏就在教室或者自习室多呆一会,等到大约学生们都上课了或者回寝室了才走。
校园里的植物都还在沉睡中,那些在上一个秋天里留下的希望的芽儿都鼓鼓地孕育着春天,仿佛随时都会破开,绽放出整个世界的春天。
但毕竟还没有。
半夏看着那些枝头的沉睡中的芽儿,祈祷着:“春天啊,快些来罢。”“会来的,一定。”一个男声从身后响起,半夏回首,是子禋。子禋温和地微笑着看着她,半夏却没有回应他的微笑。只有沉默。
沉默。沉默如同画面的留白。
子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最初看起来那么快乐的女生会用这样疼痛的目光看着春天,他一向讨厌女生,只是讨厌女生而已,奈何夏步却硬是要拉他见青战,那样一个安静淡漠的女生,从来不讨谁的欢心,做着真实的自己,子禋才发觉自己之前的看法是偏激的。后来夏步又同他讲起半夏来,说是个可爱的快乐的女生,子禋却只是想要提醒他小心这样的女生。不过,似乎……半夏和她,不一样。
“子禋喜欢青战么?”子禋一怔,实在没有想到半夏会以这样一句话结束沉默。他觉得心里有些恐慌:难道半夏和青战那样要好只是为了什么目的吗?半夏回过头来看着子禋,子禋掩了怀疑,只是一脸严肃。“听夏步说子禋你很不喜欢女生,对女生一直持排斥态度呢,为什么只对青战那么好呢?是喜欢青战么?”夏步曾经开玩笑地对半夏说子禋排斥女生,他还以为子禋喜欢男生,不过见他对青战蛮关心的,终于知道他是个正常男人了。
子禋有些愠怒,“你打什么主意?”
半夏低头,凄然一笑,道:“子禋还是对女生怀着很重的戒心啊。”子禋惊诧,“你到底知道什么?”努力地,不让自己的声音透露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