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说着,把一管横笛递与她:“这应该是杨大人的贴身之物吧?你要如何跟她说明这个真相,你自已掂量着办吧!”
朵儿接过那管翠竹横笛,认出是杨政道的随身之物,睹物思人,心一酸,泪又不禁涌了出来:“我替姐姐谢谢殿下了!”
李泰看着她流下的泪,又见她言行中的疏离,心内酸痛难言百味杂阵,他真想问问他,假若遇害的是他,她还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么?他如此负她,她是不会为他流泪了吧?
不自觉的便伸手去拭她的泪,她头一侧,避开他的手:“殿下请回吧。奴婢还要照看姐姐呢。”
他的手僵在半空。只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我先走了,有事可差人到府上知会我。”说着便向外走去。
朵儿想了想,又开声叫道:“殿下留步!”
他意外的顿住了脚步,回眸看着她,满眼期待:“还有事么?”
李泰看着她急急往殿内跑去,很快又折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件貂毛轻裘。她低着头,双手逞给他说:“奴婢,奴婢想用这个,跟殿下换一样东西,不知殿下是否愿意?”
他一愣:“这是你亲手所做?”
她声如蚊蝇:“是。”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带出一丝笑来:“我的东西还用换么?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
“不,殿下。我要的东西,你已给我多时了。”她从怀内摸出那枚玉佩来:“这个,换这个,您愿意么?”
他看着她,良久,才意外的说:“为什么要换这个?”
她把头埋得越发的低了:“因为,因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不想还了。”
原来如此。李泰心内一喜,面上却淡淡道:“这玉佩永远是你的,不需要还。”
“可奴婢心下难安……”他看出她的心思,遂打断她道:“可是,你做的轻裘我求之不得,我就收下了。”说着便亲自取过轻裘。
朵儿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他的笑意令她恍然如梦。也让她困惑不已,既然他对她还是有意的,又为何突然要取上官婉容呢?这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高傲自负的他改变了初衷?
想起那日在魏王府所见的那一幕,她的心还隐隐作痛。终是忍不住,她看到他把轻裘披在身上时,低低问道:“你,你是真心要取上官婉容小姐?”
显然,他没有料到她有此一问,顿住手上的动作,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朵儿,对不起。容儿钟情我已久,我不能再负她。”说罢,再不去看她,举步便走。
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朵儿目送他一步步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心内凄然,那我呢?她钟情你已久,我亦心系你多时,你,你怎能如此负我?!
这个男子,到底是相负于她了!现在好了,两不相欠了,她正好断了这最后的牵念。
“姐姐,姐姐醒醒。”是朵儿低而灼急的唤声。
雪雁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泪又下来了。可她不愿醒来!她宁愿就这样睡下去!因为她知道,她一旦清醒过来,便要面对永远失去他的事实,以及自已心内巨大的悲痛。
头痛欲裂,只喃喃道:“政哥哥,政哥哥还活着,是不是?他还活着,是么?”
朵儿用力把她扶起,想起李泰的话,心内沉痛,终还是不忍,只含泪带笑说:“是,政哥哥也许还活着呢。陛下又加派了人手去寻了,可也寻不到他。据附近的人说,并没有人看到吐谷浑人把他带走,这桩桩件件都说明,政哥哥许是被人救了。”
她盯着朵儿的眼睛,扯出一枚苦笑来,朵儿自小就不会说谎。说谎时眼睛会一直盯着地面看。若他真是被人所救,官兵们不可能查不到的。朵儿这么说,不过是让她心存希翼罢了。
她就着朵儿的手力坐起:“父皇派去的人怎么这样快就有消息了?”朵儿含笑道:“姐姐先把药喝了吧。”
她听话的把药全数喝下,却没有感觉到药气的苦味。原来当心里的苦超越一切,便再不会苦了。只听得朵儿轻声道:“姐姐都昏睡三日了,又烧得利害,身子烫得跟炭盆似的,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又一下昏过去,人总是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如此都折腾七八日了。陛下派出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连御前侍卫也被派了去。今儿一早也都回来了。”
朵儿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与她:“只寻着这个。”是她早年赠以他的翠竹横笛!他从不离身的横笛!她把它紧紧握在手中,抱在怀内。想起她赠笛于他时,他曾许诺,人在笛在,人亡笛亡!可如今,笛犹在,人呢?
想着,又不禁悲从中来!良久,才又突然记起一事,便捉住朵儿的手急问道:“长乐呢?长乐怎么样了?”
朵儿轻轻摇头:“她不好。她日夜啼哭,三日前,她还割脉自尽,幸亏宫女们发现得早。否则,她也随政哥哥去了。你昏迷多日,我也分不开身去瞧瞧她。她虽被救了回来,可据说情绪还是很不平稳,太医们只好日日开宁神的汤药给她服食。也不知道她这会怎么了。”
“还有,姐姐昏迷期间,皇后娘娘与陛下都来看过姐姐了。”朵儿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他也来过了。”
雪雁听着,不禁伸手去回握她的手,她知道朵儿心下也苦,遂道:“你可要放宽心才好。”朵儿却抿嘴笑了笑:“姐姐放心,我已放下了。”
她在心内重重叹了口气,要放下,谈何容易啊!她把那支横笛小心压在枕下,才起身下榻来:“咱去看看长乐吧!”朵儿点点头,取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姐姐慢点儿。”
两人刚行至长乐宫外,便看得宫里的侍女们忙作一团。雪雁上前递着一个神色匆忙的宫女:“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主子呢?”
侍女作行礼回道:“回殿下,长乐公主又把屋里的东西全数砸烂了,哭叫着要出去,手腕的伤口又裂开了,奴婢正赶着去请太医呢。殿下来得正好,快帮着劝劝长乐殿下吧!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雪雁向长乐的寝殿行去,刚至门口,一侧身,才堪堪避过一只从里面飞出的釉青缕空瓷瓶:“滚!都给本宫滚!放本宫出去,本宫要出去!”
她举步入内,殿内宫女跪了一地,长乐正坐在床榻前的地上,哭成泪人似的。“你们都退下吧!”
雪雁摒退了一屋宫女,才在榻边坐下,柔声唤道:“长乐妹妹,是文成姐姐。”并示意朵儿帮忙把长乐扶了起身,长乐呆呆看了她们一瞬,一头扑进她的怀内,哑着声哭道:“姐姐,你带我出宫,好不好?他们都说找不到他,他们都说找不到他了!”
长乐语无论次起来:“可是我不相信!他是我的驸马,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他们找不到他,我要出宫找他去!我不相信他把我独自一个留在这世上,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求求姐姐,带长乐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