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他沉声道:“本王只相信事实。既是没真凭实据,他便是清白的。你跟随本王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本王的心思么?”
“可是,恭顿他,他一直也是反对您与大唐通婚的……”
松赞干布沉吟道:“虽是如此,可我们也要防着中了别人的反间计。”
“是,赞普!”扎木术恭声道:“末将一定会尽快查清楚事情的原委的!”
“罢了。”松赞干布扬手道:“你起来吧。你现在什么都别管,你只要安心暗中保护送亲辇队即可。”
松赞干布看着驿站方位道:“吐谷浑拥精兵数十万之众,格真嚣张拨扈,我们跟他硬碰是不可取的。若他日还想倚杖大唐出兵相助,我们务必不惜一切护大唐公主周全。若本王的揣测没错,辇队明儿一早就开拨,你带一队人马暗中相护吧!”
“末将领命!可末将要是走了,那您的安危呢?”
“柏海的行宫快要完工了,本王会在那里与你会合。”
“是!赞普!”扎木术刚想再说什么,却一眼瞥见松赞干布臂膀的绸布条,失声道:“赞普,您,您受了伤?”
他兀自一笑:“这不过是吐谷浑人的惯用伎俩罢了,已上了药,没碍了。”
“赞普是为了救那个麻脸姑娘吧?竟让自已身陷如此险地?”扎木术忍不住道:“为了一个麻脸女子,值得么?”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救与不救。”他平声说:“难不成你要本王见死不救?这样的君王还配做你的君王吗?”
扎木术顿时无言。
“政哥哥,你当日坠崖,大家都以为你死了,长乐,长乐伤心欲绝,几度割脉,欲跟了你去。”两人平肩行出一段路,雪雁终忍不住了:“可现今你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政道闻言站定,深深的看了她一瞬,才淡淡道:“那你呢?我只想知道,当日你是怎么想的?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可长乐是你末过门的妻子。”雪雁心下怆然,看着脚尖低低道:“你怎么不在乎她的感受?你怎么不问问她现时如何?”
他还是凝着她的脸:“她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皇上自会为她再择驸马的。别人待我如何,我管不着,你只想知道,你……”
她打断他:“我不比长乐,她与你,是名正言顺。她可以名正言顺的为你殉节。若真死了,身后为万世所称颂;若不死,也落个坚贞忠情的好名声。”
“可我不能。”她说着,嘴角勾出一枚凄伤的笑来:“我是大唐的公主,吐国国君末过门的妻子!在别人眼里,你不过是我恩师的儿子。我与你,并无半点瓜葛。即使我为你多流一滴眼泪,也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她哽咽:“你还要问我的想法么?”
他刹那间心如刀剜:“不问了,不问了,说到底,都是我负了你!若当初,我遵从父命,迎你过门,就不会……”
她吸了吸鼻子,拼力让自已平伏下来:“你当日在那断崖边,是谁救了你?你的箭伤,都好全了?”
他沉默半响,才叹气道:“雁儿,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我曾入宫向陛下请辞……”他突然收住了。
她听得心内一动,不禁追问道:“那陛下准,是不准?”
他只好摇头:“不准。”
“你当日并没有受伤,是不是?你是故意坠下山崖的,对不对?”她心中滚滚,竟连自已也无法相信,可她太过了解他:“据那逃回来的将士说,那崖谷并不深,可当他折回去,却寻不着你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让吐谷浑人带走了。”
“现在想来,那几个追兵怎么会是你的对手?那并不深的崖谷,以你的身手,更是不在话下。可令我想不通的是,那将士明明说你为他挡的箭,为何你却逃得脱?”
“陛下曾赐我一副金丝软甲,那****正好穿在身上,那些弩箭根本伤不了我。”
“原来如此。那依你的性情,必然是会与他们奋战到底的,可你为何不战,而是以身坠下山崖?”她盯着他,心内哀恸:“你是为了逃避大婚,逃脱自已的身份?”
她本就冰雪聪明,自小又让李道宗当男孩一般教养,读的是权谋术,背的是行军兵法。他就知道,只要他一现身,便一切再瞒不了她。
他在心内重重叹了口气,苦笑道:“若不用这‘金蝉脱壳’之计,现下又安得护在你身边?这才是我之所愿。”
她闻言,心内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滚:“都是我逼的你!政哥哥,对不起。若当日不是我一手促成你与长乐的婚事,你就……”
他轻叹:“雁儿不必自责,你的一番苦心我何尝不懂?”
他的话慢慢的含了凝重:“我官不能辞,也不能明着护送你到吐蕃去,才是我最痛苦的。这一路行来,不但气候恶劣,更是处处充满了杀机与阴谋……我若不在,你怎么去应付这一切?”
她听着,不觉心中骇然,浑身冷凉:“阴谋?杀机?”
他心中抽痛,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以掌心的热度稳住她的不安:“在‘炳灵寺’那一夜,那些山匪根本不是一般的山匪。抢掠财物只是假象,掳了你,将你置之死地才是真的。这是一场阴谋,到底幕后指使者是谁,至今还是没有定论。”
他小声叮咛道:“这一路上,你都得打起精神来,不能让恶人有机可伺,你都记好了。”
“记下了。”她点头,又忍不住困惑:“我素来与人为善,也从不跟人结怨,怎么三番四次的有人要加害于我?”
她说着,忽然灵光一闪:“那晚在‘炳灵寺’后山,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对么?”
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那晚掳你走的,似是吐蕃的死士,可惜最终被灭了口,线索也断了,已无从查起。你以后的起居出行都得处处小心,懂么?”
杨政道说着,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觉的加重了力度:“不过,你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站定,举目向他,夜色中,那张日夜惦念的脸就在眼前,可如今仿佛已离她很远很远了:“可我已是别人的妻子,这个事实一辈子也无法更改了!”她心下凄伤,喃喃道:“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在她的额上深深印了一吻:“我只求时时守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于愿足矣!”
天色渐亮,东边绽出第一道辰光,如幻如梦。
两人回到驿站时,李道宗正与恭顿在研究营救策略。见她出现,两人皆惊喜交加,直直往地上一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回来了!急死臣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