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得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他要她甘心情愿留在长安,留在他身边!
雪雁握着梳子一下一下的为朵儿梳着乌黑的青丝,低叹道:“姐姐在梦中便是这样为妹妹梳头的。”
朵儿心一酸:“姐姐不怪我么?”
雪雁叹道:“你这样为我,我岂能再怪你呢。你却一直让我忧心难安。”
朵儿回握着雪雁的手,泪又下来了:“让姐姐这样记挂,妹妹实在该打。可姐姐再不要牵挂了,妹妹一切都好着呢。”
雪雁伸手为她抹去眼泪道:“妹妹跟姐姐说说宫里的生活,如何?”
朵儿便点点头,把宫里的事细细说来。说的无非都是一些开心的事,对自已一进宫便中了箭的事,以及杨妃的威胁,太子妃的敌意,却只字不提。当然也没有说晚上李泰中毒的事。只说了与长乐相交时的种种趣事。
未了,雪雁已帮她把头发理顺绾好了。雪雁把铜镜往朵儿的面前照了照,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太监。”
朵儿脸一红,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雪雁搬了个凳子在朵儿身侧坐下,含笑道:“好了,姐姐不取笑你了。到你说真话的时候了。”
朵儿一愣:“真话?妹妹说与姐姐的可都是真话呢。”雪雁笑笑,问道:“你和魏王殿下?魏王待你很是不同呢。还不从实招来?”
朵儿呼出一口气,笑着叹气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了姐姐您。还是我自已招了吧。”说着,轻轻捧起茶盅抿了口:“他是玉佩的主人。”
接着细细说了西郊猎场,李泰飞身为她挡箭的事。雪雁听毕,敛去面上的笑意,轻轻握过朵儿的手,正色道:“朵儿,如今姐姐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实答我。”
朵儿点点头:“姐姐问吧,朵儿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雪雁一字一字道:“你可有喜欢上他?”朵儿脸一红,沉默着点了点头。
“如今,你真还能放得下他和亲出使,与他生生分离么?”
朵儿闻言,竟不知如何作答了。她是真的放不下。尽管在他身边只能刀光剑影的活,尽管留在长安,也未必能与他相守相依。可她是真的留恋长安,留恋这个为了她不顾性命的冷面王爷。
只有她才知道,他并不是面上那般冷漠无情。想起他难得一现的笑脸,心里竟隐隐作痛。要是连她也离他而去了,他以后还会笑么?还有东西可令他为之一笑么?可她对李道宗的诺言还犹在耳际,她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
雪雁见朵儿沉默不语,长叹一声道:“姐姐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思?”说着,紧紧握住朵儿的手,道:“你能找到意中人,能幸福的活着,是姐姐最大的心愿。和亲,是姐姐的命运,不是你的命运,懂吗?”
朵儿疑惑的看着雪雁,雪雁继续说道:“爹已有打算,只要明白你的心意,爹就行动了。”
朵儿眼一红,低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雪雁微微一笑,道:“姐姐不能让你去承受原本不应你承受的。”
朵儿总算明了,急道:“姐姐,不可!”
雪雁道:“这也是我和爹来长安的目的。是有点冒险,可为了你的幸福,还是值得的。”
朵儿摇了摇头:“不,姐姐,代替姐姐和亲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你能舍下他么?”
朵儿流着泪反问道“那你就能舍下政哥哥么?”
雪雁一时无言。半响,才带着凄伤的笑道:“可这都是我自已的命。”
朵儿紧紧握着雪雁的手唤道:“姐姐……不可,不可,太冒险了,不可啊!”
雪雁望着朵儿一瞬,才正色道:“这也是魏王殿下的意思。”
朵儿一惊:“魏王殿下的意思?”
雪雁点头道:“不然,他怎能带你来见我。”
朵儿心内顿时百味杂陈。突然想起一事,在心里忐忑挣扎了几回后,终说了出来:“姐姐,长乐公主也喜欢政哥哥。我说与你,让你心里好有个数。”
朵儿说完,又觑着雪雁的神色道:“可是,政哥哥不为所动。”
雪雁乍一听,心里全是酸痛无奈。可一转念,这不正好了了自已的牵挂么?想着,心内长叹了口气,转身反握着朵儿的手道:“若他有意,我倒也了了一桩心事。”
朵儿一愣:“姐姐,你要干什么?”
冬日是个万物肃杀的季节。
冬日里的长安,对朵儿而言,似乎也份外的寒冷。而朵儿所有的寒意,皆因皇帝的一道圣旨,和亲的圣旨。李世民真的把她许给吐蕃王了,离长安有六千五百多里路程的吐蕃。
路途并不算是最遥远的距离,而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凡和亲出嫁别国的公主,没有皇帝旨意,是不能回朝探亲的。而皇帝,下嫁公主无非是要换得和平,让两国联盟得以长久。
日理万机的皇帝,会很快淡忘和亲远嫁的公主,即使惦念着,出于种种江山社稷的考虑,轻易不会下旨召回外嫁的公主的。
生离死别,和亲远嫁,便是生离,比死别更令人绝望。
朵儿立在上林苑汰液池边,望着光秃的杨柳枝,雪雁那日的言语尚在耳畔:“你放得下他么?”她也问过自已,真的能舍下这份天赐的情缘么?
李道宗与李泰的计划是,待到朵儿和亲出使远离长安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用雪雁把朵儿换下。红盖头下的容貌,是不会被人轻易发觉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可还是存在着意料之外的危险,一旦事败,等待任城王府的,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所以,当雪雁一说出来,朵儿立刻反对,坚决不从。可雪雁一句:你能舍下他远嫁么?她便无言以对。雪雁说得对,即使她真能斩断情丝,可他呢?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而无动于衷么?她又怎能看着他为了她,背上忤逆的罪名?
“太子殿下。”朱梅请安的声音。朵儿收回思绪,太子李承乾已立于前了。
朵儿只好行礼道:“文成参见太子殿下。”声音虽客气恭谨,却透着生份的冷漠。
李承乾语带几分自嘲道:“起吧!竟不知我在你心里已是太子殿下了。”
朵儿低头立着,静默。李承乾从侍从手上接过漆盘,含笑道:“文成,这是雪狐与白貂皮毛裁成的大氅,是御寒的好东西。吐蕃不比长安,那边气候的可是滴水成冰的。雪狐与白貂都是皇兄亲手猎得的,也算是为兄对你的最后一番心意吧!”
朵儿抬头,两件毛色极白极纯,雪白中透着皮毛光泽的大氅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漆盘里。白雪狐与白貂都是极难猎到的动物,因为它的难得罕有,也因为它上身时的雍容华贵,历朝历代以来,多为后宫妃子或公主们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