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爱的物品
纺车是母亲的爱物。母亲的那辆纺车,用了几十年,纺车的摇把已经被磨得铮亮光滑,放线穗子的圆孔竟成了椭圆形,纺车的各个零件已经有些松动,尽管有些破旧,但母亲却十分爱惜,有时胜过疼我们这些孩子。每当母亲干完活,就给纺车滴油,用布擦拭,松动的地方母亲就找来一些麻绳,狠狠的捆绑住,纺车在母亲的手里被保养的非常好。一些亲朋好友来我家串门时,母亲都会领着她们参观自己的纺车,有时还摇上几下,让人们听一听纺车轻盈纯正的声音,看一看穗子转动的速度。听到人们不停的赞美自己的纺车,母亲都会喜得合不拢嘴。因为我们家堂屋小,一家人到齐,屋子里就走不大开了,母亲总是忘不了提醒我们,千万别碰了她的纺车。如果有谁不小心碰了她的纺车,母亲会不高兴半天。因为纺车一动,纺线就不均匀了,就要进行调试,有时大半天都调试不好。一到农忙,不纺棉花的时候,母亲就吩咐被父亲把纺车放在高高的梁头上,那样谁也伤不着它,母亲最放心。
母亲是纺棉花的高手。我们家盖的被子,大人小孩穿的单衣棉衣,大姐二姐出嫁用的被褥,全都是母亲纺的,亲手一针一线做成的。母亲把自己纺织的布叫本地布,现在人们给起了一个时髦的名字——沂蒙老粗布。这种布尽管粗糙,但厚重,耐磨,软绵绵的,穿起来舒服,身子不痒痒。
每年冬天,地里的活已忙得差不多,比较松闲了,母亲就开始拾掇她的纺车,开始纺棉花啦。
为了安全方便,母亲把纺车就放置在她的床前。这样,来回走动时,别人不会轻易碰到,纺线时也不影响其他人休息。晚上睡不着觉时,母亲手就痒痒,披上衣服,悄悄的起来,纺上一会。
母亲纺线,大多是在白天,因为白天不用点灯,不用浪费煤油。那时煤油奇缺,家里装点儿煤油,大多留给我们兄弟点灯学习。当然,母亲纺线也有在夜晚的时候。夜里,我们学习的时候,母亲就抹黑搓棉骨锥。等到我们做完作业,入睡了,母亲就把煤油灯端过去,才开始纺棉花。
有时,半夜醒来,还能听到母亲纺棉花时发出的嗡嗡声。当然,母亲都是尽量压低声音,怕影响我们休息。第二天一早,会看到母亲的鼻孔被煤油灯熏的黑黑的,我们知道母亲又熬夜了。母亲照照镜子,用棉布轻轻擦去熏黑的地方,又去干活。
如果做完作业,母亲纺棉花时,我都站在后面,一是给母亲递棉骨锥,二是欣赏母亲纺线,我觉得看母亲纺线是一种最高级的享受。母亲摇纺车的姿势很有力,也很快,,当然也很优美。纺车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十分美妙。看着母亲手轻快均匀的把棉线拉长,灵巧的把线回缠在穗子上,我羡慕的不得了,自己也想试一试。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母亲有事出去了,我想过一把纺线瘾,就偷偷的把母亲的纺车摇了起来,结果纺车很不听使唤,拉出的线一点也不均匀,有的地方很粗,和母亲的一比,简直没法看,于是就偷偷给放下啦。母亲回来,还需要重新整理,浪费一些时间。还有一次,我去偷着纺线,不小心,把母亲的纺车给弄坏了,线柱子摔断了一小截,结果耽误了母亲一段时间纺棉花,母亲虽然很是生气,但是并没有严厉责怪我。
冬天的早晨比较冷,天蒙蒙亮,母亲就起床了。她先去狠狠的干一阵活,感到浑身热乎乎的了,就趁热赶紧坐到纺车前开始纺棉花。尽管如此,母亲的手还是冻破了,脚还是冻肿了。有时手冻得不听使唤,抽的棉线不很均匀,母亲就停下来,暖一暖手再干。如果脚冷了,母亲就起来干一阵其它活,把脚暖和过来后,再继续干。母亲有很强的做功,除非纺车出事,要不她轻易不停下来。
在一般人看来,冬天是比较清闲的。可是,母亲的冬天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母亲要纺整个冬天的线,临近年关就开始织布,染布,做衣服,一刻也不停留。新年到来,我们能准时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看到我们穿着新衣,母亲心里高兴踏实放心。
每当冬季到来,我们家里都早早的穿上了棉衣,馋的那些还没穿上棉衣的小孩子回家直嚷嚷,声讨自己母亲多么多么邋遢。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家就不再种棉花,母亲也不再纺线了,我们老觉得不大对劲,心里象缺了什么。母亲摇动纺车,双手灵巧的舞动,我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舞姿,纺车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那优美的旋律,是无与伦比的,胜过任何动听的歌声。
可惜,母亲老了。
妈妈的手
片片老茧镶嵌手掌,点点黑星布满手背,薄薄的皮肤,跃动的青筋。岁月的沧桑,尽在妈妈的手上显现。
在我的眼里,妈妈的手不是一双普通的手,而是一双灵巧的手、神奇的手、勤劳的手、温暖的手、艺术的手、理财的手、关爱的手、教诲的手,妈妈的手是无所不能的。
妈妈的手,灵巧的手。七十年代,每家的生活必须品都是按人头配额发放的,主粮以玉米碴子、玉米面为主。为了能让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吃到可口的饭菜,每天费尽心思、翻着花样地调剂膳食。把玉米面掺合上野菜,辅之以食盐、花椒面、大葱,做成菜团子,在发酵的玉米面上铺上一层煮好的大红豆,或者在玉米面粥里加入土豆、黄豆、食盐,熬成一锅浓稠散发着香喷喷气味的菜粥。这些粗粱,经过妈妈的手,就变成了美味佳肴,让我们全家度过了那困苦的光景。
八十年代初期,妈妈开了个小豆腐房,每天早上三点钟就起来,把头天晚上毛驴儿磨出来的生豆浆熬煮,挤包,点卤水,压制好后,走街串巷去叫卖,六点半准时回家做早饭。芥菜缨子炒豆腐渣,压到豆腐模子外的干豆腐边儿,卖剩的大豆腐、豆腐脑,我们家每天都有豆制品吃,包括我家养的猪、狗、鸡、鹅。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白面唱我们家的主角,玉米面甘当配角。白面在妈妈的手中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会变成细长柔韧的拉面,一会变成胖胖短短的面片,一会变成小巧玲珑的水饺,一会又变成了匀称苗条的手擀面;一会变成香气四溢的包子,一会变成满口生香的煎包,一会变成焦黄酥脆的烙饼,一会又变成了那白白嫩嫩的馒头。千变万化,虽然万变不离白面,但我们百吃不厌。
妈妈心灵手巧,小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妈妈亲手缝制的。妈妈没学过裁剪,但为了给我们穿上合体的衣服,自己细心琢磨,制作各种不同式样的衣服、裙子、裤子。并且在衣服上面点缀了一些色彩缤纷的贴花、流苏、花边等小饰物,甚至绣上艳丽的花朵,把普通的衣服装饰得漂亮别致,吸引了多少羡慕的目光啊!妈妈给我做的棉鞋——棉花包,一针针,一线线纳出来的“千层底”,虽然不时髦,但柔软、舒适、暖和。如果妈妈知道谁穿一件漂亮的毛衣,就跑去观看,东瞅瞅,西摸摸,皱着眉头看看,就走了。妈妈的手不但巧还快,过个十天半个月,一件模仿并超越了原样的毛衣就穿在了我的身上。于是舅舅家的几个表妹在埋怨舅妈的笨拙之时期盼我快点长高,她们好拣着穿我的剩儿。初中时,母亲为我织的毛衣,穿着出去玩,在大街上被人拦住,追着问是在哪里买的,女儿上幼儿园时,妈妈给我女儿编织一件红色的斗篷,大反领上用钩针钩了浅绿的花边,两条长长的绿色带子下坠着两个毛绒绒的圆球,惹得幼儿园的老师、小朋友的家长都跑到家里来向母亲请教;以至于后来妈妈在山东开理发店时的邻居英子毛衣店的师傅还得向六十岁的妈妈讨教,花针如何计算,颜色如何搭配。
妈妈的绣工也非常了得。绣花绷子上,银针牵着彩色的丝线在妈妈的精心穿引下显现出各式花鸟虫鱼:富丽的牡丹、挺拔的青松、成双的鸳鸯、比翼的蝴蝶——无不栩栩如生。于是这些美丽的精灵在我们家的门帘上、电视上、茶几上、甚至枕头上盛开、游动、飞舞……
妈妈的手,神奇的手。我小时候身体弱,妈妈说是她怀孕时营养不良造成的。我时常得东北地方病,邻居汤娘会治这种病,久而久之,妈妈也就学会了。1974年我们家搬到大兴安岭,那是生活条件艰苦,南方知青不适应寒冷气候,时常有人着凉,或者急火攻心,上吐下泻,手脚冰凉,严重者被人背着来我家,病人丢儿郎当几乎不省人事,被妈妈一番救治,竟能做起来说话。二十多年来,妈妈救治了大人孩子十几个人。
1978年,老乡杜姨早产,姨夫出差不在家,杜姨的妹妹跑到我们家告诉了一声就去卫生所找人,爸爸正在给杜姨家手推车打气,我抱着被子准备铺在车上送杜姨去医院时,听到孩子的啼哭,是妈妈给杜姨接了生,我跑进屋里,看见妈妈满头大汗,妈妈让我出去抱柴禾,爸爸在院里对我悄悄地说,你妈胆真大,把赤脚医生的活给干了。
妈妈的手,勤劳的手。从我懂事起,就依稀记得,母亲的手是一双永不停歇的手,像不知疲惫的陀螺,没有空闲的时候。早晨做饭就要把中午的带出来,带着午饭到河南的家属生产队地里干活,每天午饭后,妈妈不休息,搂猪菜,扒树皮,采野果,有时还到河汊子捞鱼,我们放学早,妈妈下班晚,我领着弟弟到河边的铁桥上等妈妈,妈妈的大金鹿自行车从来没有空载过。后来在建筑工地与男人一样干活,砖、水泥、沙石什么没卸过,挑沙浆把劳动布的垫肩磨坏了多少付,再后来在家属队当饲养员养猪,每当猪下崽子时妈妈就在猪圈外边的屋里陪着,队长见妈妈头脑聪明,吃苦能干,想让她当会计。妈妈急了,只念三年书,哪能当秀才呀?队长说,有文化高的,人品不好,不能用,我让老会计教你,什么时候教会什么时候走人。于是妈妈干力气活的手学起了算盘,每天把算盘拿回家练指法,拨弄来,拨弄去,像个小学生似的。
妈妈的手,温暖的手。我从小体弱,有一次,连续一周持续高烧,药也吃了,静脉点滴也注射了,就是不退烧。人迷迷糊糊的除了睡觉、梦中呓语,醒来就不停地要喝水。妈妈守在病床前,整日整夜,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不间断地用冷毛巾敷我的额头,用酒精拭擦我的手心与脚心,不时地用手抚摸我的头部,我在睡梦中,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地盖在我的额前,好柔软,好温暖,好舒服,我真想一直就这样睡下去,一直感受着妈妈手心里的温度。在妈妈的细心呵护下,我终于降温了,体温恢复到了正常,七天没有合眼的妈妈,看着我,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的手,是暖流的源泉,汩汩热浪在心头翻滚。
妈妈的手,艺术的手。改革开放后,妈妈看到个体户更挣钱就弃工从艺。到齐齐哈尔学习了十天理发,回来后拿家人的脑袋开练。给爸爸剃分头、给老舅剃平头、给两个弟弟剃童子头,姥爷、大舅、表哥得着谁跟谁央求,要给人家剃头,吓得大表姐夫不敢上我家串门,怕他的秃瓢被姑丈母娘给刮出口子。过了两年,妈妈看见来走亲戚的北京人烫的头挺好看,就动了去北京学习烫头的心思,爸爸不同意,齐齐哈尔你师傅家不是熟悉么,干嘛跑那么远,一个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可妈妈说,学就学最好的,过时的也慢,38岁的妈妈一个人踏上了赴京求学之路。二十多天学成归来,我们全家都不相信,这回妈妈那我当实验品,剪好发型后涂抹刺鼻的药水,敷上闷锅蒸好的毛巾,捂上塑料帽,说是叫冷烫。二十分钟过后,我的脑袋变成了毛毛狗,奶奶一看不干了,这孩子明天这么上学呀,妈妈说,编上辫子卷就少了。那是的我,一度成为同学们羡慕的焦点,妈妈艺术大师般的手曾是我骄傲的资本。于是老师和同学们的妈妈成了我妈妈的第一批顾客。后来妈妈给我剪了短发,仍然能看见剩余的少许弯弯,于是又掀起了跟风潮。现在想想,在我们学校,我还真是领导过服装、发型新潮流。这都源于我妈妈有一个艺术的手,聪明的脑。
如果说妈妈学理发、烫发时还算年轻,那么六十多岁还到老年大学学国画,并且成果显著,我们一家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牡丹、竹子、公鸡、蝴蝶,可谓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妈妈被她的老师誉为天分极强,下手太晚,否则一定是个国画天才。真的,妈妈就是早年丧母,家境贫寒,不然,一定是个多面手,是个女强人。
妈妈的手,理财的手。妈妈年龄大了,干不动理、烫发,就和叔叔合伙发木材,虽然挣钱,但是太辛苦,攒了些钱开了一个小商店,店虽不大,货的质量好,妈妈的信誉好,顾客盈门,收益颇丰。好多人买东西既不问价,也不讲价,他们都是冲着妈妈的人品去的,知道妈妈心眼好、良心正,不会糊弄任何人的。
如今的妈妈六十好几的人了,仍然行走在致富的道路上,虽然辛苦但是快乐。能给肥胖的人减去负担,带来自信,她老有所为,她的减肥中心是她的外交部,外通内联,其乐无穷。
妈妈的手,关爱的手。我和爱人领着孩子去河北妈妈卖木材的地方探望她,过马路红绿灯时,妈妈的手牵着我的女儿。当她看到有个年龄很大的老太太也要过十字路口时,妈妈立刻把孩子交到我的手里,我这个山里的人看见红绿灯就发蒙,还没转过神来,妈妈已经走回去搀扶那个也有点不知道东南西北的老人。
妈妈每个礼拜天都要到蓬莱市的敬老院去做义工,缝缝补补年轻人不愿意干,理发,按摩是妈妈的拿手活,妈妈说,在这里她大有作为。
妈妈的手,教诲的手。小时候两个弟弟调皮时,妈妈的手就会落在他们的屁股上。当我表现好时,妈妈的手就会触一下我的额头,鼓励我一下。人都说隔代亲,妈妈对我女儿的奖励仍然是沿袭对我的教育方式,而对我侄子的教育方式有所改变,不再打屁股,改成罚站或者经济制裁——断其零花钱。妈妈老了,不想“武力”纠正晚辈的教育问题了。光阴似箭,岁月磨砺,妈妈的手,从白嫩细滑,变成了黑粗干燥,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我们总是对妈妈的付出太习以为常,一旦什么事情变成习惯,就不会有最初的重视,我们犯了最普通、最不可饶恕的错误,最可拍的是我们自己还不知道。
妈妈的手曾拉着我们迈出人生当中的第一步,妈妈的手曾为我擦去脸上的汗珠和泪水,妈妈的手镌刻着我们一辈子也感受不尽的人世间温暖——母爱!而这份伟大的母爱只能让我们用心去感受,妈妈的手,创造了世界上所有的爱!
老母亲啊,我永远的牵挂
漂泊异乡多年,心中凄苦的滋味无也言说。为生存打拼,超负荷地苦撑,使得我心力交瘁。每到晚上,我时常会想起远在家乡的耄耋之年的老母亲。老母亲身体可好?老母亲生活状态可好?
不孝的我,只能通过不多的几次电话联络方式,聆听电话那端母亲的絮叨。每当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的心总象是被猫爪抓了似的疼痛,鼻子酸酸的,眼眶内溢满愧疚的泪水。
母亲在电话里,总是告诉我:她身体很好,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心情也非常舒畅;每次电话里,老母亲必须问我,“今年过年,回来不?”虽然离过年的时间还很远,但老母亲总这样问我。老母亲啊,我何尝不想待在您的身旁,尽为子之孝也!我非常理解老母亲,常年累月地见不到儿子的面,她内心的焦虑是何等强烈。